第十八章 新的風暴

　　“阿父和阿母重歸於好，我聽二哥說，皇室和睦，天下方能和睦，皇室裏的夫妻過的好，天下的夫妻就不會吵架。”
　　“我這也是為了天下的太平，犧牲了自己的心願，讓阿父在椒房殿內住上三天……”
　　“這就是妳要上我這裏住的原因？”
　　韓信黑著臉，看著跪坐在面前壹本正經的劉長。
　　“師父，阿父說不想再看到我，我又能去哪裏呢？只能上您這裏住著……”
　　“可是我不同意。”
　　“若是師父不收留，那我只能住外頭了，您就忍心看著我這麽壹個乖巧又剛剛為天下蒼生而犧牲了自己的孩子住在路上嗎？”
　　“我忍心。”
　　盡管韓信百萬個不情願，可劉長還是住了進來，這讓韓信氣的牙癢癢，韓信跟他約法三章，第壹不許動自己的藏書，第二不許糾纏自己，第三不許禍害府邸裏的壹草壹木，家禽也不行。
　　只是，劉長顯然沒有老秦人骨子裏的憨厚，約法三章也壓不住他胡鬧的性子，不過就是暫時的忍讓而已，鬧還是得鬧。
　　這天晚上，韓信和劉長第壹次共進晚餐，劉長狼吞虎咽的，韓信這裏的飯菜還真的不錯，比皇宮裏的還不錯，肉是壹點都不缺，而大概也是照顧這個皇子，這次的晚餐比以往更加豐富，還有不少的水果。
　　韓信吃著飯，看著面前大吃特吃的劉長，不由得開口問道：“妳壹點都不後悔嗎？”
　　“後悔什麽？”
　　“陛下既然在眾人面前答應實現妳的三個願望，那妳說什麽，他都不會毀約。”
　　“是啊？怎麽了？”
　　“妳本來可以因那臺紡車而獲取更大的利益，而不是去給壹群黔首送車送衣，讓壹群小吏回家，讓陛下住進椒房殿……這對妳有什麽用呢？”
　　“那些黔首和小吏可不會知道他們的恩賜是來自與妳，他們只會感恩陛下，至於呂後，她也絕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多看重妳幾分。”
　　韓信冷笑著，說道：“妳失算了……到頭來，妳什麽都沒有得到。”
　　劉長有些驚訝，他搖著頭，說道：“我又不缺其他什麽，那些匠人們的確很可憐，那些石塊比他們自己還要大壹圈，我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抱得動的，那些尚方臺的人，他們其實都是好人，他們已經三四年沒有見過家人了……至於阿母，她雖然不說，心裏還是很想阿父的。”
　　“妳是真的……”
　　韓信壹臉的不屑，他搖了搖頭，說道：“妳本來可以通過這臺機器獲得更大的好處。”
　　“啊？什麽好處？”
　　“例如……更進壹步。”
　　“我長大之後就是諸侯王了，怎麽更進壹步？哦……師父是說太子位？”
　　“不錯，就是太子位，甚至是……那個位置。”
　　韓信忽然湊近了些，低聲問道：“妳沒想過這些嗎？”
　　“以前無聊的時候想過，但後來就不想了。”
　　劉長回答的很是隨意，他大口咬著肉，隨意的說道：“當太子又不是啥好事，天天要聽課，壹舉壹動都有人盯著，我看二哥，我總是覺得他很可憐，他壹天到晚，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每天在固定的時間來拜訪阿母，拜訪阿父，連吃東西都有人在壹旁看著，吃多了會訓斥，說什麽浪費糧食，呵，太子多吃壹口飯，難道天下人就要被餓死了嗎？”
　　“二哥也不敢隨意說話，每壹句話都小心翼翼的，我的兄弟們跟我很親切，可是見到二哥，他們都要喊太子，還要行禮，根本就不像是兄弟，很多人都在他身邊，每壹個是說真話的，我不覺得二哥過的比我好。”
　　“我不知道皇帝是怎麽樣的，但是我看著二哥的樣子，就覺得，這皇帝肯定比太子更難做。”
　　“何況，我現在過的很開心，想吃就吃，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所有人對我都很好，除了如意……何況，做太子做皇帝都是要有本事的，二哥比我懂得多，看的書多，其實我幾個哥哥都是這樣。”
　　“就連如意，懂得也比我多，我根本不知道怎麽去治國，對這個也不感興趣……我只希望自己能早點長大，然後到自己的諸侯國裏……我要請最好的人才來當我的國相，事情全部交給他，我自己去各地遊玩，順便再發明壹些新機器，多好啊。”
　　“對了，要不師父妳來給我做國相吧？”
　　“師父？”
　　“師父？？”
　　劉長幾次開口，韓信終於驚醒，他的神色有些奇怪，緊鎖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臉色不斷的變幻，坐立難安。
　　韓信緩緩擡起頭來，盯著劉長的雙眼，似乎是想要分辨他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劉長也是驚訝的看著韓信，眨巴著大眼睛，他的眼睛非常的清澈，沒有退縮，也沒有陰霾，韓信信了。
　　“妳知道嗎……其實，妳倒是挺適合做皇帝的。”
　　“啊？？”
　　劉長目瞪口呆，“師父？妳酒量不太好？”
　　“妳不貪戀權勢，能放權，也會相信自己的大臣們，不會胡亂猜測！！更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他們裝進囚車裏！！像對待野獸那樣！！！！”韓信臉色漲紅，憤怒的咆哮著。
　　可在壹瞬間，他又平靜了下來，低聲說道：“而且，妳很善良，能不計回報的幫助素不相識，對妳沒有半點作用的人……”
　　“師父……妳可別嚇我……”
　　韓信猛地起身，叫道：“還吃什麽吃！跟我去書房！我們繼續學兵法！”
　　“啊？可是學習時間已經過去了……”
　　“我說學就學！給我起來！我從頭開始教妳！”
　　“我不學！我回宮！師父！我現在就回宮～～～”
　　……
　　劉長也不知道老師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從那天晚上開始，韓信就開始瘋狂的開始了教學，這壹次，不再是簡單的詢問，韓信從內屋裏拿出了壹本厚厚的竹簡，吹了吹上頭的灰塵，按著這竹簡上的內容開始教學。
　　第壹課，就是特麽的運動戰，韓信以白起為例，說起了白起曾發起的諸多戰爭，並且要求劉長站在白起敵對者的角度，找出破解白起運動戰的辦法，對此，劉長表示，這真的是您所說的兵法基礎嗎？？？
　　韓信堅決的說道：“這就是最基礎，最簡單的東西，大漢內的每壹個將軍，甚至是中下層將領，都懂得這些東西，妳要是連這個都學不會，就只能去當小兵了！！”
　　劉長只好咬著牙開始學習這些“基礎”兵法，當他發現老師是騙自己的時候，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之後了。
　　若不是皇宮裏傳出的噩耗，只怕劉長的噩夢還要繼續，可是這噩耗雖然解放了劉長，卻並沒有能讓他開心起來，因為，大父去世了。
　　在壹個尋常的秋季裏的半夜，大母忽然驚醒，醒來之後，她便大哭了起來。
　　因為她沒有聽到老伴發出的震雷壹般的呼嚕聲。
　　這呼嚕聲她聽了很久很久，從剛嫁進來時的厭惡，到習以為常，久到沒有這呼嚕聲，反而睡不著的地步。可是就在她已經完全熟悉這呼嚕聲的時候，呼嚕聲卻消失了。
　　劉邦是被宦官們所叫醒的，宦官們第壹次看到這位威風凜凜，隨心所欲，仿佛什麽都不在意的大漢天子從床榻上摔下來，哭著沖向殿外的模樣。劉邦抱著老太公大哭著，呂後與壹眾妃子們站在不遠處，呂後默默落淚，其余妃子們卻仿佛在舉辦哭聲比賽，壹個聲音蓋過另壹個，都在想辦法讓自己的哭聲顯得更響亮壹些。
　　皇子們當然也是要哭的，雖然平日裏與大父並不親密。
　　唯壹與大父格外親近的劉長，則是猶如經歷了壹場噩夢。
　　當然，最痛苦的應該還是與老太公攜手壹生的老夫人，不過，老夫人的痛苦並沒有持續太久，在老太公逝世後的第三天，老夫人獨自蜷縮在床榻上，永遠的長眠。
　　老太公的逝世，仿佛往原先就不太平靜的水面裏丟下壹塊巨石，引起了層層漣漪。
　　各地的諸侯王與重臣都接到了劉邦的命令：親自來長安送別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