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姐妹鬩墻

　　壹名二十三、四歲的女子走了過來，到了床榻旁，她向劉秀低身福禮，聲音輕輕柔柔地說道：“小女子溪澈影，見過將軍！”
　　溪澈影！她就是汐泠的那位師姐！劉秀聽許汐泠提起過她這位師姐，在京城經營壹家青樓。
　　苡塵先生的弟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像許汐泠，她擅長變音之術，而她的這位師姐溪澈影，則擅長丹藥之術。
　　他仔細打量溪澈影，她的穿著很樸素，淡青色的襦裙，淡青色的薄紗，向臉上看，沒有濃妝艷抹，相貌也遠沒有許汐泠那麽艷麗，那麽的光彩奪目，勾人魂魄。
　　她生得端莊秀麗，小家碧玉，看起來像是極有涵養的大家閨秀，只不過眉宇之間也隱隱透出壹股子的媚氣。估計這應該是苡塵先生所教出弟子的通病。
　　雖說早已知道溪澈影是經營青樓的風塵女子，不過劉秀對她的第壹印象很不錯。他清了清喉嚨，說道：“是澈影小姐救了我？”
　　溪澈影淡然壹笑，說道：“將軍言重了。澈影只是為將軍服下幾顆養生的丹藥罷了，不足掛齒，即便沒有澈影，將軍也沒有性命之憂。”
　　許汐泠在旁白了溪澈影壹眼，小聲嘀咕道：“師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謙虛了？師姐的丹藥，可是輕易不送人的，即便師姐妹們想要上壹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溪澈影被她的話逗樂了，慢條斯理地說道：“妳這丫頭，越發的刁鉆，嘴巴不饒人了。”
　　看得出來，許汐泠和溪澈影的關系很不錯。劉秀嘴角揚起，臉上露出笑意。
　　他的傷有多重，他心裏清楚，僅僅時隔五日，自己受損嚴重的內腑竟已毫無疼痛之感，想必這都是丹藥的功效。
　　他向上挺了挺身，見他要坐起，許汐泠急忙把他摁住，勸慰道：“主公傷勢未愈，現在還不能起身。”
　　劉秀使不上力氣，他躺回到床上，對溪澈影歉意地說道：“好在這次有澈影小姐相助，秀，感激不盡！”
　　溪澈影微微壹笑，又向劉秀福了福身。
　　劉秀目光壹轉，看向許汐泠，問道：“莽軍都撤走了嗎？”
　　許汐泠正色說道：“當時主公殺了費駿，使得莽兵群龍無首，士氣大跌，除了逃走的幾百人，其余人等要麽被殺，要麽被俘。”
　　劉秀松了口氣，問道：“我方的傷亡如何？”
　　許汐泠垂首說道：“縣衙的衙役，戰死六十余人，重傷十余人，另有十余人輕傷。”
　　言下之意，所有的衙役，就沒有壹人是完好無損退下戰場的。稍頓，她又道：“府邸眷屬，也死傷了二十余人。”
　　劉秀問道：“劉全呢？”
　　“劉管家受了幾處皮外傷，現已無大礙。”
　　劉秀欣慰地點點頭，幽幽說道：“對於死傷之弟兄，當厚葬……”說著話，他又向上挺了挺身，不用力還好，這壹用力，渾身上下就沒有壹處是不疼的。
　　許汐泠再次把他摁住，寬慰道：“主公，這些事情，劉縣令早已做了安排，主公不用擔心。”
　　劉秀躺在床上，喘息了壹會，感覺身上沒有那麽疼了，他又說道：“我殺了費駿之後，已無再戰之力，當時是陌公子救了我。”
　　許汐泠說道：“我聽劉管家說了，不過我們未能留住陌公子。”確切的說，陌鄢走得決絕，他們連人都未能找到。
　　劉秀輕嘆口氣，說道：“陌公子胸懷大誌，且文武雙全，是難得壹見的人才，只可惜與我等理念不同，難以共事，終究走不到壹起。”
　　許汐泠眼眸壹閃，問道：“主公的意思是，以後……陌公子有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
　　劉秀搖頭，說道：“以後的事，誰又能知道呢！”他沈默片刻，問道：“劉全現在哪裏？”
　　許汐泠說道：“主公要見劉管家？我現在就讓劉管家進來。”
　　見劉秀點了頭，許汐泠快步走出房間。時間不長，她從外面回來，劉全也跟了進來。此時的劉全，頭上纏著繃帶，胳膊還吊著掛帶，就連走路也是壹瘸壹拐的。
　　看到躺在床榻上，臉色煞白，面容消瘦的劉秀，劉全眼圈壹紅，疾步走上前去，噗通壹聲跪在地上，哽咽著說道：“此次公子身受重傷，皆因我等保護不周，皆是我等之過……”
　　劉秀樂了，向劉全微微擺了擺手，示意他起來，不過劉全並未看到，腦門頂在地上，痛哭流涕。劉秀說道：“我此次受傷，又與妳等有何幹系？快起來吧！”
　　“公子……”
　　“起來吧！”
　　見劉全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許汐泠伸手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劉全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說道：“現在看到公子已無性命之憂，老奴，老奴也安心了。”
　　劉秀向他壹笑，有氣無力地說道：“凡此次參戰者，有奴籍者，可取消奴籍，無奴籍者，可領千錢。”
　　劉全連連點頭，應道：“公子，老奴記下了。”
　　劉秀繼續說道：“取消奴籍後，他們可自行決定去留，切不可勉強。”
　　劉全鼻子壹酸，哽咽道：“是！公子！公子仁善，他們定會感念公子之恩情，不會選擇離開！”
　　“還有，凡戰死或受傷的眷屬，當重金撫恤，府中應該還有些存錢才是。”
　　劉秀記得自己府中是有錢庫的，裏面存放著大哥給他的獎賞，金銀珠寶、金銀器皿數量都不少。
　　劉全點頭應道：“公子安心，老奴自會去妥善處理。”
　　“嗯。”劉秀又向劉全笑了笑，說道：“去吧。”
　　“公子要保重身體啊！”劉全躬身，向劉秀深施壹禮，然後壹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房間。
　　只看劉秀對下人的態度，便不難判斷出他的為人。溪澈影現在也能理解，為何壹向心高氣傲的師妹，會那麽死心塌地的跟隨劉秀。
　　當今天下，比劉秀有權有勢的人多得多，以師妹的能力，無論投奔於誰，都會被敬為上賓，可師妹卻偏偏選擇了毫不起眼的劉秀，這當然也是有道理的。
　　劉秀這個人，心胸開闊，性情溫潤，知恩圖報，為這樣的人做事，起碼不用擔心禍起蕭墻，有後顧之憂。
　　等劉全走後，溪澈影開口問道：“聽說將軍與當朝國師頗有罅隙？”
　　劉秀沈吟片刻，反問道：“澈影小姐可曾聽說過《赤伏符》？”
　　“略有耳聞。”
　　“《赤伏符》中有壹句讖語，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
　　溪澈影眼珠轉了轉，腦中靈光壹閃，脫口說道：“難道，國師改名，就是為了這句讖語？”
　　劉秀說道：“劉歆改名，是不是因為這句讖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已有好幾個劉秀死在劉歆的手裏，而我這個劉秀，是他要鏟除的最後壹個。”
　　溪澈影是聰明人，壹點就透，現在她完全理解劉秀和國師之間的過節到底出在哪裏了。
　　《赤伏符》是本奇書，究竟出自於何人之手，早已無從考證，但《赤伏符》中的讖語都有應驗，那麽這句‘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的讖語，十有八九也會成真。
　　難怪國師會突然改名，難怪國師壹心要置劉秀於死地，甚至不惜動用他和壹炁門的關系，讓壹炁門出手相助。
　　原來其中的奧秘都在《赤伏符》裏。
　　溪澈影沈吟片刻，問道：“將軍希望澈影如何相助？”
　　沒等劉秀說話，許汐泠接話道：“師姐，主公希望師姐能派出心腹之人，潛入國師府，最好能潛伏於國師左右，時刻掌握國師的壹舉壹動。”
　　當然了，如果師姐能親自出馬，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她再心裏暗暗嘀咕了壹句。對於師姐的能力，許汐泠壹直都很敬佩。
　　溪澈影微微壹笑，說道：“我知道了。將軍是希望我能潛入國師府。”
　　劉秀說道：“倘若澈影小姐願意親自出馬，自然是最好，如果澈影小姐不願意，也可以另選旁人。”
　　溪澈影垂下眼簾，沈思許久，說道：“潛伏於國師身旁，並非易事，能有十足把握做到這壹點的，也只有我了。如果我應允了將軍，我最後能得到什麽？”
　　劉秀心中壹動，問道：“澈影小姐想要什麽？”
　　壹旁的許汐泠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師姐。
　　溪澈影含笑說道：“將軍放心，我要的並不多，我只求壹樣，將軍以後獎賞給汐泠什麽，再同樣獎賞給澈影壹份就好。”
　　她的這個條件，在劉秀看來，根本算不上是條件，因為太簡單了。不過許汐泠聽後，心潮沸騰，久久無法平靜。
　　她想要的，可不僅僅是做劉秀的下屬，至於名利，她更不會放在眼裏，她真正想要的，是成為劉秀身邊的女人。
　　難道，師姐也有同樣的打算？她下意識地看向溪澈影，後者也正樂呵呵地看著她，雖然她臉上在笑，但晶亮的眼眸卻像是能洞察人心似的。
　　還沒等許汐泠說話，劉秀含笑說道：“好，澈影小姐，我答應妳，以後，無論我給汐泠什麽樣的獎賞，都會拿出相同的壹份，分於澈影小姐，以後無論汐泠獲得什麽樣的職位、身份，澈影小姐都與汐泠等同。”
　　他這番話，讓心裏本就七上八下的許汐泠，身子頓是壹震，下意識地要開口說話，可她嘴巴剛張開，另壹邊的溪澈影已跪地叩首，說道：“澈影先行謝過將軍，也請將軍務必記住今日之承諾！”
　　這又有何難？劉秀被她的鄭重其事搞糊塗了，他莫名其妙地擺擺手，說道：“澈影小姐快快請起，不必如此大禮！說起來，應該是我謝澈影小姐才對！”
　　等溪澈影起身後，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劉伯姬和朱祐壹前壹後地跑了進來，兩人三步並成兩步，來到床前，同時說道：“三哥（主公）妳醒了？”
　　許汐泠和溪澈影對視壹眼，很識趣地雙雙退出房間。到了外面，許汐泠正視溪澈影，面容陰沈地問道：“師姐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