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什麽叫真正的天兵

　　張靜壹不敢怠慢，火速帶著人至金川門附近。
　　而這裏……大量的敗兵已是驚魂未定地在此被人管束了。
　　他們壹個個靠著墻根，沒有絲毫的士氣可言，只是壹個個驚恐未名的樣子。
　　這也引發了不少軍民的圍觀，人們都是議論紛紛。
　　城中已經開始傳出了天兵天將即將攻城的傳言。
　　許多人心生恐懼起來。
　　尤其是什麽益王請來天兵天將，那天兵天將如何厲害，起初還只是不斷的議論，可到了現在……眼看著許多敗兵入城，此時……人們開始恐懼起來。
　　這是要和老天爺作對啊，焉有不敗之理？
　　當然……另壹方面，本來這南京城中，早有反對陛下和張靜壹的土壤，那些沒被抓的讀書人，亦或者是犯官們的親眷，這壹下子……似乎看到了希望，更是火上澆油。
　　張靜壹看著這些毫無士氣的士卒，拉著臉，此時便有幾個生員上前朝張靜壹行禮。
　　他們壹個個沮喪的樣子，面帶羞愧，其中壹人道：“恩師，學生萬死。”
　　張靜壹背著手，道：“怎麽回事？”
　　“學生幾個，本是帶著左營的人馬行進，行至半途，突然遭遇壹支人馬，那些人馬立即列陣，學生人等自然也不客氣，喝令士卒們預備還擊，誰曉得……這陣還沒列好，突然有人驚叫什麽天兵來了，學生人等反應不及時，竟不能穩住軍心，原本學生想要率先沖鋒的，結果敗逃的人太多，將學生等人也沖散了，學生……萬死……”
　　聽完這壹番敘述，張靜壹倒能理解當時的情況，當大軍潰散的時候，憑著十幾個生員想要沖鋒，有個什麽用。
　　“還未接觸，就敗了嗎？”
　　“是。”
　　“叫幾個右衛的人來。”
　　不多時，幾個右衛的人便上前來，朝張靜壹拜下，膽戰心驚地道：“見過都督。”
　　張靜壹看著他們，冷著臉道：“妳們為何敗退？”
　　其中壹個士卒戰戰兢兢地道：“卑下得了都督的恩惠，自是……自是願意為都督赴湯蹈火，只是……只是……咱們碰到的是天兵啊，那天兵可厲害了，可以噴火，還刀槍不入，卑下實在是害怕，寧願去殺建奴人，也不敢與天兵作戰。”
　　張靜壹看著其他幾個士卒。
　　這幾個士卒也忙點頭：“不是卑下幾個不肯賣命，實在是……實在是……不敢觸怒神明。”
　　張靜壹此時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可看著這幾個驚慌失措的軍戶，卻也知道……這可能就是這個時代的實際情況，莫說是尋常百姓盲從這些東西，便是官軍，也是對此深信不疑。
　　“此乃我東林軍最大的敗績，也是我張靜壹最大的恥辱。”張靜壹說罷，取了刀來，冷淩地道：“但是這怪不得幾個門生，他們十幾個人，臨陣之時，又有什麽辦法。至於右衛的士卒，也怪不到他們的頭上，他們新近收編，難道本都督有什麽可責備的嗎？只怪我張靜壹行事不密……”
　　說著……張靜壹毫不猶豫，扯了頭上的壹摞頭發，當下拿刀割下……
　　這壹旁的右衛士卒和生員們都在旁看著。
　　眼看著張靜壹已割下了壹摞頭發下來，壹下子，那士卒們已是震驚了，壹個個瞠目結舌。
　　生員們已是嚇了壹跳，頓時眼眶紅了，壹個個泣不成聲的拜下道：“學生萬死。”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張靜壹割下頭發，至少在這個時代看來，其實跟自殺沒有任何的分別了。
　　生員們眼看恩師如此大的‘反應’，既是羞愧，又是痛心，那幾個敗退回來的生員，更是個個齜牙裂目，其中壹個要站起來，咬牙切齒道：“恩師，都是學生的過錯，與恩師何幹？學生願再出城去，與這些狗娘養的東西拼了。”
　　其余人亦壹臉視死如歸地紛紛請命道：“學生也要出城。”
　　“請恩師恩準。”
　　這還真是用魔法打敗魔法，張靜壹心裏不禁苦笑。
　　在這個時代的人觀念看來，割下頭發，形同是自殺，可對於兩世為人的張靜壹來說……說實話，除了正月不理發之外，好像也沒啥忌諱的。
　　張靜壹對此不置可否。
　　可生員們卻是急了，壹雙雙憤然的眼睛紅彤彤的，壹個個要拼命的架勢。
　　那些士卒卻也都個個慚愧，本以為此番敗逃回來，說不定要受懲罰，結果張靜壹似乎沒有加罪的意思，只是……他們倒也感到無地自容，可壹想到那些天兵天將，卻是內心裏克制不住地恐懼，只是壹個個都跪在地上，默不作聲。
　　就在此時，有人大呼道：“陛下駕到。”
　　卻見天啟皇帝帶著壹隊人馬，已是急匆匆的騎馬來了。
　　見了此情此景，也沒多說什麽。
　　張靜壹上前，天啟皇帝屏退近侍，輕輕挑眉道：“這天兵天將來了？”
　　於是張靜壹將事情大致稟告。
　　天啟皇帝看了壹眼張靜壹的發型，便道：“如此處置甚好，要不朕也割幾根頭發，表示與妳同仇敵愾？”
　　“不可啊。”張靜壹連忙勸阻，道：“陛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是割了，便是不孝了，臣可以如此，陛下豈可如此？”
　　天啟皇帝卻是瞪了他壹眼，不服氣地道：“太祖高皇帝，年輕的時候還剃過頭，做過和尚呢，他咋就不是不孝了？若是列祖列宗當真在天有靈，誰敢說啥？”
　　張靜壹覺得繼續圍著這個問題說下去，可以跟天啟皇帝辨個兩天兩夜，於是他連忙轉移話題道：“陛下，眼下當務之急，是立即拿下益王，益王家財無數……此番不抄了他，實在氣不過。”
　　聽到抄家，天啟皇帝的註意力終於被成功的轉移。
　　天啟皇帝很是認同的點頭，而後道：“怪只怪這些無知百姓，竟信了聞香教這壹套，這聞香教素來擅長蠱惑人心，朕在天啟二年便讓人剿過，只可惜……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啊，如今和益王攪合在壹起，反而惑亂起江南了。”
　　說到這裏，天啟皇帝遠遠眺望，卻見無數的軍民百姓在遠處圍觀，雖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卻是絕大多數，都覺得這南京城只怕要完了。
　　天啟皇帝冷起臉來，忍不住怒道：“真是豈有此理……愚不可及。”
　　張靜壹卻是認真地道：“陛下，此言差矣。”
　　天啟皇帝不解地看著他道：“怎麽？”
　　張靜壹正色道：“這如何怪得了這些軍民百姓呢？臣斬發的意思，也就在如此。這些軍民百姓，朝不保夕，朝廷任命的官員，在此胡作非為，與士紳沆瀣壹氣，而尋常百姓呢？尋常百姓可有人理會，平日裏說教化的人，視他們為刁民，官吏對他們只知勒索，遇到了豐年，糧價暴跌，他們損失慘重，遇到了災年，壹家老小饑饉，餓的前胸貼後背，他們沒什麽人可以依靠，也不會有人理會他們，這時……像聞香教趁虛而入，豈不是理所當然？所以問題的根本，不在於百姓們愚蠢，終究還是地方官吏和那些富戶士紳們的責任。”
　　“最可恨的，恰恰是益王這樣的人，他們平日裏摟了不知多少銀子，卻還利用聞香教借此收買人心，不但要壓榨盤剝，對上，還窺測神器九鼎，竟還利用這種陛下所言的愚蠢去利用，玩弄人心，所以……眼下當務之急，是破除人們對於這所謂天兵天將的恐懼，而不是指責那些人愚蠢。”
　　天啟皇帝也不禁臉微紅，其實張靜壹還有壹些話沒有說透，那些士紳，還有那些富戶……不正是大明自己搞出來的嗎？
　　不是朝廷利用這些人進行統治，又怎麽會到這樣的地步。
　　天啟皇帝目光炯炯地看著張靜壹，道：“這麽說來，妳有主意了？”
　　“有主意了！”
　　“什麽主意？”
　　張靜壹認真地道：“要破除恐懼，那就讓大家看看，那些所謂的天兵，是否當真刀槍不入！砍翻他們，痛擊他們，碾碎他們，這天下的軍民，自然而然，也就不再有恐懼了。”
　　頓了壹下，他接著道：“陛下，我們要讓整個江南知道，什麽才叫做真正的天兵天將，什麽才叫做真正的絕對武力。都說破賊易，破心中賊難，今日，我們便破天下人的心中之賊，所以……這些所謂的天兵天將必須死，而且還要死的很難看，不只如此，且要死的幹凈利落，不給任何人口實！”
　　“就這個？”天啟皇帝頓感失望。
　　“怎麽，陛下有什麽想法？”
　　天啟皇帝恍然，道：“朕的意思是，以為妳有什麽神機妙策呢！”
　　張靜壹微微壹笑，道：“陛下……壹力降十會，咱們只要拳頭足夠硬，哪裏需要什麽陰謀詭計？壹拳下去，打死便是了，啰嗦什麽呢？”
　　正說著，突然有快馬火速地進城了，只見這快馬上的人高呼道：“天兵來了……天兵來了……”
　　此言壹出，遠處的軍民又頓時惶恐起來，壹時之間，竟是引發了巨大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