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壹章 去死
錦衣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2-5-20 21:39
“……”
喧鬧驟然間安靜下來。
無論是挨打的趙檔頭,還是東廠的番子,亦或者是張靜壹身後的錦衣校尉們,俱都不發壹言。
竟好像呼吸也已驟停。
人們瞳孔收縮著,不可置信地看著張靜壹。
來之前,不是說好了是來講道理的嗎?
可這壹巴掌,卻如驚雷。
而張靜壹壹番話,更是讓人不禁戰栗。
這是瘋子。
當然……某種程度而言,張靜壹的身份確實比趙檔頭高貴。
這就涉及到了廠衛體制的問題了。
錦衣衛隸屬於親軍的系統,因而其首領錦衣衛都指揮使乃是正三品官職。
即便是張靜壹這樣的百戶,也是正六品。
可東廠不同。
東廠是隸屬於宦官,而從太祖高皇帝開始,就嚴格限制宦官。
因此這內監雖也有品級,可內廷之中十二監、四司、八局的掌印太監們,至高也不過是授四品而已。
至於東廠的督主,品級尚且都如此低,這些在外辦差的走卒,如檔頭和番子們,甚至連正式的官職都不算,大多數都是從親軍抽調而來的,可往往為了便於管束,譬如趙檔頭這樣的人,其實從前可能只是錦衣衛的壹個總旗官,有個七品就不錯了。
當然,沒有人會計較這個!
可張靜壹要計較。
這壹巴掌,已打得趙檔頭又羞又怒,他捂著眼睛,嘶聲道:“張靜壹,妳好大的官威!”
“妳既知我有官威,還敢這樣跟我說話,今日怎麽饒得了妳!”張靜壹面上格外的冷酷,他是真的殺過人的。
雖然當初殺人的時候,他狼狽不堪,可現在的張靜壹,卻是輕車駕熟。
他按著刀柄,厲聲大喝:“諸校尉!”
後頭的校尉和力士們酒醒了。
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壹切。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麽?
可這時張靜壹壹聲厲吼,他們下意識的打了個激靈。
因為他們陡然發現,東廠不好惹,眼前這張靜壹更不好惹。
“在!”
眾人轟然應諾。
張靜壹面無表情,卻又氣定神閑,旁若無人的踱了兩步,撣了撣錦衣上的灰塵:“他媽的,這群東廠的狗奴不知尊卑,竟敢出言恫嚇,還楞著做什麽,壹盞茶之內,若是還有壹個東廠的人豎在這裏,我便找妳們算賬,給我打!”
“……”
番子們此時徹底的懵了。
他們沒料到有錦衣衛敢這麽狠。
而校尉們……又恢復了醉醺醺的狀態。
他們起初因為酒精,而熱血上湧。
此後,又冷靜了。
可現在……張靜壹壹句他媽的,突然之間,好像酒精又上頭了。
沈默……
短暫的沈默之後,卻不知哪個楞頭青,突然怒吼壹聲:“打!”
張靜壹循聲看到的,是壹個傻頭傻腦的年輕人,暗暗贊許,這個人要記下來。
於是,楞頭青如餓虎撲羊壹般的沖上前,揪住壹個東廠的番子,揚起拳頭。
這番子顯然根本沒有預料到居然還真有人不上道,錯愕和遲疑之間,竟毫無防備,只看到眼前壹個碩大的拳頭已揚起,便聽這楞頭青怒吼道:“狗番子,吃我錦衣衛爺爺壹拳。”
下壹刻,壹拳砸在面門,驟然之間,鼻梁碎裂,血濺的滿臉都是。
哀嚎聲起來。
東廠的番子們駭然,紛紛想要退避。
可這時……怒氣彌漫,平日裏這些東廠番子可是耀武揚威慣了,個個居高臨下,趾高氣昂,有人帶了頭,校尉們壹擁而上。
人就是如此,當妳孤身壹人的時候,妳便是怯弱的,便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可壹旦變成了壹群人,那麽理智就會逐漸喪失,壹旦有人鼓動,頓時便成了壹群敢於踐踏壹切律法的野獸。
東廠的番子本就不多。
再加上沒料到這些錦衣衛如狼似虎的沖殺而來,早已聞風喪膽。
因而,這狹小的東廠理清司裏,往往是三兩人圍了壹個,將人打翻在地,而後拳腳相加。
有人打紅了眼睛,便連椅子也成了工具。壹時之間,茶盞橫飛,木屑交錯。
張靜壹壹動沒動,他不喜歡打架,尤其是群毆,他是個體面的人,只按著刀,佇立著逡巡左右。
在這壹片狼藉的衙堂裏,踱步錯過壹個個面目全非的番子,徐徐走到了在地上早已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趙檔頭面前。
他低頭俯視趙檔頭。
趙檔頭嘶聲道:“不要再打了,張靜壹,廠衛是壹家。”
“妳就這樣和我說話?”張靜壹這時雖還是慢條斯理,卻渾身彌漫殺氣。
趙檔頭戰戰兢兢,他怎麽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自己不知造了什麽孽,居然遇到了這麽壹個殺神。
趙檔頭只好爬起身來,又匍匐下去,拜倒道:“張……張百戶……”
張靜壹冷著臉看他:“前日,那樁細作案子,那人到底是不是建奴細作……”
“是……”趙檔頭先點頭,可迎向張靜壹可怕的目光,又搖頭:“不……不是……”
“他既不是細作,妳為何拿人?”
趙檔頭無言。
張靜壹冷笑:“狗東西!”
壹腳,將地上跪著的趙檔頭踹翻。
趙檔頭哀嚎壹聲,此時亦是咬牙切齒,厲聲道:“張靜壹,今日……不是妳死便是我亡,妳今日敢來此大鬧,以為脫得了身嗎?”
張靜壹驟然火起。
他第壹次如此的憤怒。
來到這個世界,即將國破家亡的陰霾壹直壓著他透不過氣來,以至於他不得不步步驚心,處處謹慎甚微。
可眼前,看著這個不久前還讓自己協助著殺入良民百姓宅邸,屈打成招的趙檔頭,那壹夜,宅邸裏被刑訊的哀嚎聲到現在依舊還在張靜壹的耳畔繚繞。
如今,張張靜壹又聽趙檔頭不甘的反唇相譏。
張靜壹身軀顫栗,壹股說不出的憤怒,猶如壹團火,將張靜壹的理智燒的幹凈。
他壹下子沖上前。
用膝蓋死死的頂著倒地的趙檔頭的腹部,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趙檔頭,面目猙獰道:“是嗎,妳想讓我死?不服氣嗎?我自然知道妳不服氣,妳這輩子,壹定沒有嘗過今日這樣的委屈吧?那是當然,妳若是嘗過,又怎麽會將那安分守己的百姓,汙為逆賊,又怎會如此膽大妄為到將人滅門破家?畜生!”
張靜壹說著,狂亂中,隨手抄起地上的摔落的茶盞。
這茶盞抄在張靜壹的手裏,高高舉起。
地上的趙檔頭瞳孔收縮起來,慌亂地想要掙紮。
可這時,茶盞已經狠狠落下。
啪……
茶盞狠狠砸在他的額上。
瓷片兒碎裂。
直刺趙檔頭的顱骨。
碎裂的瓷片,也插入張靜壹的指縫之間,割破了張靜壹的手指,殷紅的血,便順著張靜壹的指縫流出來。
張靜壹這時竟發現自己沒有感受到疼痛。
他好像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整個人陷入了某種莫名的亢奮之中,他凝視著……凝視著身下面目扭曲的趙檔頭,聽趙檔頭刺耳的哀嚎。
於是,張靜壹沒有猶豫,以至於這個時候,他的腦海是空白的。
他抓起另外半邊的茶盞,手舉起。
而後,又狠狠的砸下去。
依舊是方才的顱骨位置。
血冒如註。
鮮血噴濺在張靜壹的了臉上。
張靜壹沒有表情。
他只感受到趙檔頭在抽搐。
趙檔頭的臉上全是血,混雜著淚水……
滿手是血的張靜壹,無動於衷。
他將剩余的半邊茶盞繼續揚起。
啪……
又壹下。
緊接其後,是第四下。
第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