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

上山打老虎額

歷史軍事

張靜壹頭痛欲裂,腦子裏像是灌了漿糊壹樣。
眼皮猶如千斤重,使上了全身的氣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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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壹章 人間正道

錦衣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2-5-20 21:39

  孫承宗其實已看出了許多人的猶豫。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
  畢竟大家不是傻瓜。
  現在大家慢慢地回過味來。
  真要鬧下去,火上澆油,對誰都沒有好處。
  孫承宗道:“依我之見,是趕緊以內閣名義,派壹個穩妥之人前往曲阜,對外就說徹查這件事,屆時想辦法,先將大家的怒火壓下來。其余的事,等風頭過去再說。而內閣和六部,大家要有默契,對此事,切切不可繼續多發議論,想生病的就生病,要躲著的就找個由頭躲著,我等是當家人,當家不鬧事。等過壹些時日,再做打算。”
  黃立極籲了口氣,卻沒有率先說話,而是看向其他幾個大學士。
  劉鴻訓顯得踟躕,說實話,張靜壹這事兒幹的很不地道,他早想砸爛張靜壹的狗頭了,可他也清楚……眼下這個節骨眼鬧,等於是故意添亂。
  李國的態度則是壹臉怒容,拂袖道:“壓,靠什麽壓,我們不火上澆油,這火就燒不起來嗎?呵……妳可知道外頭的讀書人現在都瘋了嗎?知道不知道都察院和翰林院成了什麽樣子?時至今日,置身事外,有個什麽用?我大明到底是以什麽治天下?今日我等在此輕慢了此事,他日千秋史筆,妳我便是亂臣賊子。哎……”
  說著,他長嘆口氣,跺了跺腳,拂袖去了。
  孫承宗唾面自幹,雖是挨了壹頓臭罵,卻還是保持笑容。
  至少……內閣這邊算是穩住了。
  “明日,我去見陛下,陛下若是不出面也不成。這麽大的事,必須進行廷議,至少……也要挽回壹些人心。”孫承宗道。
  黃立極便苦笑道:“挽回人心……人心已盡失了。”
  他搖搖頭,壹臉焦躁。
  還能怎麽辦呢?
  這百官不就是讀書人出身嗎?他們學的就是孔聖人的學問。
  這聖人乃是至聖先師,每壹個人都在先師的門下,而這儒家最緊要的是什麽,是尊師重道!想想看,這時候妳知道妳恩師的子孫被人殺光了,妳要不要變態?
  當然,百官還可以勉強控制。
  那天下的士紳呢,那無數的讀書人呢?
  這些人,表面上手無縛雞之力,可實際上……卻壹個個都是地方上的豪強。
  兩京十三省,錢糧、訴訟、輿論、田地、人口,難道不都是這大大小小的士紳們把持著的嗎?
  這些人,壹旦徹底對朝廷離心離德了,該怎麽辦?
  這不是壹個人兩個人的事,是千千萬萬的人之事,若只是千千萬萬個的尋常百姓,實在不成,那就苦壹苦他們,直接壹隊人馬,剿殺了也就是了。
  可這千千萬萬之人,卻是天下的骨幹,他們若是徹底仇視朝廷,那麽這大明也就完了。
  這樣壹殺,就當真是把大明朝廷,折騰得連蒙元都不如,至少那些蒙古人入主中原,還是有不少儒生和士紳們鑼鼓喧天的歡迎的,那蒙元崩潰的時候,尚且還有讀書人……自盡以全忠義。
  “就這麽著吧。”黃立極決定再茍壹茍。
  還能怎麽辦,走壹步看壹步吧!
  ……
  壹封封奏報,從各地傳來。
  果然,天下各處不少人開始發瘋了。
  三個鎮守太監的府邸,被人沖殺了進去,那代表了皇權的鎮守太監,被人綁成了粽子,直接投入了河中。
  各處都有人開始披麻戴孝……
  原本在各地建起來的魏忠賢生祠,現如今也開始有人惡意毀壞。
  南京的魏國公緊急上奏,說是南京士子思變,有人至南京孔廟哭靈。
  而南京六部的大臣,對此漠不關心,甚至有意縱容。
  在各處衙門,張貼了大量的反詩,還有各種譏誚時政的文榜。
  京城裏,也好不到哪裏去。
  到了這個時候,朝廷不可能不有所反應了。
  總而言之,需立即讓朝廷給出壹個說法,無論是什麽說法……妳得表態。
  終於,宮中下旨,陛下的病好了,於七月二十九召開廷議。
  這壹下子……許多人都抖擻了精神。
  此時,在都察院左都禦史陳演的府邸。
  天色昏暗,此時有不少人開始不約而同地抵達這裏了。
  眾人聚於此,壹個個的臉色都極不好看。
  這陳演算是後起之秀,乃是天啟二年的進士,不過他的升遷很快。
  當然,這也拜當時黨爭所賜,因為黨爭,先是大量浙黨、齊黨的人落馬,大量的官職空缺,於是陳演幾乎是壹年三遷,很快就在翰林院之中得到了侍讀學士之職。
  再到後來,閹黨開始對東林黨下手,東林黨大量的人落馬,又是無數的空缺,而且閹黨不喜歡清流的職位,魏忠賢將大量的黨羽都安插在尚書、地方巡撫之類的職位上,反而讓翰林院以及都察院有了大量的空缺。
  最終……陳演成為都察院掌院,左都禦史,他平日裏也和宮中的人有壹些關系,偶爾也會彈劾壹些人,因而……宮中的人倒是不會整他,而在士林之中,他也獲得了極高的聲譽。
  可現在不壹樣了,以往還可以和稀泥,現如今……陳演沒辦法和下去了。
  孔家人被殺的消息壹傳出,天下的讀書人,目光都落在了陳演的身上。
  作為左都禦史,禦史們的頭頭,妳自己看著辦吧。
  當然,陳演也表現得很硬氣,他壹直希望能有所進步,而現在……似乎大量高層職位可能出現空缺的機會就在眼前。
  只要這壹次……借除張靜壹之機,順道牽涉到了閹黨,那麽內閣和六部,定會有大量人落馬。
  於是,陳演在得知噩耗之後,當即去孔廟裏慟哭,而後寫下了幾篇祭文,表達了自己的悲痛之情。
  毫不意外的,這滿京城的大臣和讀書人都被他所打動。
  明日就是廷議,今兒這陳演家中自然也就門庭若市。
  無數人紛湧而來,大家彼此見禮。
  而後,聚集陳家大堂。
  陳演與所有人寒暄,這些人……不少都是朝廷的重臣,此時都是義憤填膺。
  “陳公,聽聞孔公乃是被折磨了數日,不成人形,最後才被處死的……廠衛已猖獗到了這個地步,忠臣義士,不無潸然,明日廷議,陳公有何高見?”
  陳演看著對方,此人乃是國子監的司業,也是清流之中的清流。
  這陳演淡淡道:“不是張靜壹死,便是我等亡,時至今日,我等同為至聖先師門下,若是不討還這個公道,便真是不堪為人子了。明日殿上,老夫已有決心,不是張靜壹死,便是老夫亡。”
  他此言壹出,眾人紛紛叫好,也有人道:“我等自當追從陳公……這廠衛欺人太甚,若我等再無所作為,繼續因循茍且,那麽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壹夕安寢。等到了那時,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所以……今日斷不能再退了。”
  眾人聽罷,振奮精神。
  顯然,不少人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這無數的官員,拜會之後,各自離去。
  已至子時,陳宅各處的許多燈火也漸漸的熄滅。
  陳演依舊還在堂中端坐著,喝了口茶,這時,他的兒子陳到徐步走了進來,低聲道:“父親,麓山先生到了。”
  陳演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便道:“妳早些去歇了吧。”
  陳到道:“是。”
  說著,陳演便朝書齋走去。
  在這書齋裏頭,燈火冉冉。
  卻有壹人,此時正背著手,細細地看著書齋裏頭書架上的書。
  等陳演進來,此人似聽到了動靜,才轉過身來,看向陳演,笑了笑道:“陳公這裏,竟有不少老夫都尋訪不到的孤本,真是令人稱羨。”
  陳演便也笑道:“若是先生喜歡,不妨就贈先生便是了。”
  麓山先生搖搖頭,嘆息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何況老夫誌不在讀書,當今天下的讀書人,壞就壞在兩耳不聞窗外事,壹心只讀聖賢書上頭。如若不然,又怎麽會讓奸佞當道,讓這昏君和佞臣們跋扈至這樣的地步呢?”
  “可憐了衍聖公啊,竟連他也至這樣的境地,那麽其他人……還能保全嗎?所以……書要讀,可天下事,卻也不得不顧。陳公明日上朝……可有什麽打算?”
  陳演便立馬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如此而已。”
  麓山先生撫掌笑道:“好,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那麽,妳以為,此番能有幾分剪除奸黨的把握?”
  陳演沈聲道:“五成!”
  “有五成嗎?”
  陳演道:“這就看陛下是要奸臣,還是要江山了。”
  麓山先生勾唇壹笑,頷首:“那麽……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隨即,二人便壹起走到了書桌跟前,在這書案上,相對跪坐,而後又攀談了起來。
  ……
  次日清早。
  初陽剛剛灑落大地,無數大臣便已在午門候著了,此時還是卯時三刻,不過不少人的氣色都不好,顯然,絕大多數人昨夜都沒有睡。
  張靜壹今兒也早早起來了,梳洗了壹番,卻是先叫來了幾個校尉,詢問和吩咐了壹番,這才穿了蟒袍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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