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

上山打老虎額

歷史軍事

張靜壹頭痛欲裂,腦子裏像是灌了漿糊壹樣。
眼皮猶如千斤重,使上了全身的氣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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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列祖列宗顯靈啦

錦衣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2-5-20 21:39

  當然,朱由檢不在乎這些。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等厚重的棉質大衣十分暖和。
  而且穿戴也方便。
  頭上再戴著壹頂暖帽,在這冰天雪地的遼東,總算不至凍僵了。
  今日,朱由檢起得格外的早。
  因為那黑麥已經成熟。
  不過……前幾日瘋狂的鵝毛大雪,天氣驟冷,壹方面這時候不適合收割。
  另壹方面,大家也希望看壹看,這黑麥能否抵禦眼下這天氣。
  此時的遼東,已成了白茫茫的世界。
  尤其到了夜間,溫度可以驟降到人出去小解,都可能凍住小解的工具。
  朱由檢的房裏,有專門的煤爐。
  沒辦法,木炭在這個地方是奢侈品。
  起初他是燒炭的,可看其他的農戶,紛紛都用上了煤爐子,將煤爐子改造之後,不擔心這煤爐的濃煙讓室內的人窒息,最後,朱由檢也不願和其他人有什麽區別。
  他裹了大衣起來。
  壹旁和著大衣睡著的王承恩聽到了動靜,忙是攏著袖子起來,道:“殿下,您怎麽起來了?外頭的天……還黑著呢。”
  “時候不早了。”朱由檢振奮精神,低頭給自己穿了靴子。
  穿靴子這等事,若是以往的朱由檢,是決計不會自己穿的。
  從前的他,是被人伺候慣了的。
  不過在這裏,他慢慢地開始掌握了穿靴子的技巧,已經非常輕松熟練。
  此時,他心裏很急切。
  昨夜的大雪極大,北風呼呼的,也不知情況如何,若是那黑麥承受不住……這地裏的莊稼可就全部糟蹋了。
  這是秋收的季節。
  可遼東根本不存在秋收。
  在這裏,他們不只開辟了黑麥田,還有其他的麥田,以及稻田,甚至是紅薯,也都試種過。
  可義州衛更靠極北之地,此處又是壹個風口上,氣候更為惡劣,絕大多數的莊稼,有的連秧苗都育不出來。
  就算插上了秧的,也都在中途夭折。
  這壹年多的時間,對朱由檢而言,黑麥就是他壹切的希望。
  每壹日起來,他都是提心吊膽,生怕壹夜之間,黑麥被寒霜和大雪給壓垮。
  王承恩倒是沒有多勸了,他是知道這位殿下的。
  這殿下有許多的毛病,比如他固執,比如他總帶有壹些空想。
  可也有許多好的壹面,那便是他不在乎自己是天潢貴胄,在歸德的時候,他曾真的穿舊衣,真的讓妻子周氏給自己縫補衣衫,真的盡量節儉,少吃食物,他寧可糟蹋自己,也希望朝著自己認定的希望去邁進。
  如今……那個夢已破碎了。
  張靜壹給了他壹個新的希望,他不再希望做壹個聖明的人,卻希望自己可以和神農壹樣,做好眼下的壹件事。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蹲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足足壹年多,從不抱怨,每日都和糞肥,以及作物打交道,有時也學農人壹樣,蹲在田埂上攀談,去田裏照看莊稼的時候,也和其他人壹樣,只帶著壹壺熱水,捂在身上,而後帶上幾個蒸餅,要吃的時候,蒸餅都結了凍,牙咬不開,而那時,捂在身子裏的水便取出來,這時候水還有壹些溫熱,便就壹口溫水,再慢慢地咬壹口蒸餅,慢慢地含在嘴裏化了,最後再吞咽下去。
  王承恩很關心那些莊稼,倒不是他真的在乎那些黑乎乎的玩意。
  而是他很清楚,殿下又認真了壹次,相信了他所相信的人,倘若這壹次再發現此路不通,依著殿下這壹根筋的性子,只怕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不可。
  別人怎麽看待殿下,和王承恩沒有關系。
  可能張靜壹視他為工具。
  可能陛下心裏也隱隱覺得這個兄弟曾有過不可告人的野心,因而表面殷勤,內心疏遠。
  可能當初支持他的士人,現在卻視殿下為叛徒。
  可王承恩卻只有壹個念頭,他實在不忍心殿下的苦心再荒廢了。
  這壹邊,朱由檢深吸了壹口氣。
  他有些緊張。
  “昨夜北風很大吧?”
  “是啊,呼呼的響,仿佛屋頂都要掀翻了。”
  “外頭的雪有幾尺厚了?”
  王承恩不確定地道:“這……奴婢去看看。”
  “罷了,直接去莊稼地裏看看吧。”朱由檢道:“百聞不如壹見,這裏真是惡劣啊,中秋未至,已比京城要寒冷不知多少了。”
  王承恩道:“殿下,其實遼東其他地方,氣象也沒有這樣糟糕,是殿下非要選壹處氣候最糟糕的地方……”
  朱由檢笑了:“妳懂個什麽,越是糟糕的地方,才越需試種,得了解這黑麥的習性。若是這裏都能種活,能有收獲,那麽這遼東,便沒有什麽地方不能種植了。”
  “殿下真的相信……”
  朱由檢道:“我來時不信,不過信張靜壹。”
  說罷,他打起精神:“好啦,出發了。”
  外頭的馬圈裏有馬,幾個侍衛在隔壁住著,壹見殿下這裏亮了燈,他們便連忙起來,也裹了厚重的大衣。
  這大衣是天啟皇帝賜給朱由檢大衣之後,朱由檢覺得暖和,便讓人去錦州城采購的,聽說現在在遼東很風行這等衣衫。
  眾人紛紛上馬,馬蹄深入進了兩寸厚的積雪裏。
  朱由檢口裏呵著白氣,這幾乎是他來遼東最寒冷的壹天。
  騎馬往試驗田而去。
  遠遠的,早有許多農人到了。
  其中壹個嚎哭道:“殿下……殿下……”
  朱由檢壹聽到哭聲,隨即擡頭看著那老農,轉瞬之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些麻痹。
  這是壹種窒息的感覺。
  莫非……麥子……凍死了……
  在他看來,這些麥子,就如他的孩子壹般。
  是他與張靜壹的結晶。
  朱由檢只覺得頭壹沈,這些日子辛勞無比,每日睡眠也是不足,他身子本就有些糟糕了。
  此時情急之下,幾乎要壹頭栽下馬去。
  只見那人跌跌撞撞地踩著積雪,略帶艱難地走到了朱由檢的面前,繼續哽咽道:“殿下……殿下……麥子……還活著,還活著,沒死,壹夜之間,似乎還有長勢,已是成熟了。”
  “什麽……”朱由檢飛身下馬,踩著積雪,大驚失色地壹把揪住他,驚叫道:“妳說什麽?”
  “已經熟了……”
  朱由檢便什麽也沒再說了,他繼續跌跌撞撞地,好幾次摔倒在雪裏,卻只朝著那試驗田狂奔。
  最終,到了田埂處,他壹下子疲憊地摔倒,可眼睛卻瞥向那田壟裏的麥子。
  麥子的枝葉,似已凝結了霜,那麥穗,似乎也隱有積雪覆蓋。
  可這壹根根麥穗,卻依舊頑強地撐著,像崗哨裏的士卒壹般,百折不撓。
  朱由檢深吸壹口氣,上前觀察壹二,而後取了壹穗,剝了壹顆,接著小心翼翼的剝了麥皮,才擱進嘴裏咀嚼。
  而後他站了起來,正色道:“收割,今日收割,先收割這壹畝!”
  “是。”
  農人們打起了精神,紛紛去取鐮刀。
  而後,壹個個人下地,將麥穗割下。
  這黑乎乎的麥穗,瞬間堆砌得老高。
  收割之後,卻是不能急著脫粒的,需風幹壹陣子,等這麥穗和麥粒徹底失去了水份,而後才能輕松地進行脫粒。
  不過朱由檢此時卻顧不得這許多,而是讓人先進行脫粒,將這麥粒壹個個地用籮筐裝了。
  此後,再讓人加緊去殼。
  這是新麥,當下……又請人去碾成粉末,且看看口感。
  壹通忙碌下來,他已揮汗如雨。
  過壹會兒,便有人匆匆而來道:“殿下,這壹畝地,折算下來,能收兩百七十斤。”
  兩百七十斤……
  在京城附近,壹般的麥子,能收三百斤。
  這已算是不少的收成了。
  而這裏……居然能收兩百七十斤……可這地方……如此的惡劣啊……
  若是再送去遼東其他較為肥沃的地方耕種……那豈不是可以更多?
  這遼東……也可和河北、河南壹般……種上這樣的麥子?
  朱由檢禁不住眺望著眼前這廣袤的土地,這壹望無際的土地已是被無數的大雪覆蓋。
  他激動起來,隨即深吸壹口氣,才道:“要試壹試口感,趕緊的……趕緊去烘幹,不要等到晾曬了,烘幹之後,要制成面團,孤……孤要試壹試……能不能吃。”
  是啊……雖然這玩意長得和普通麥子差不多,可畢竟它長的比較黑。
  黑色賣相並不好。
  可是能不能吃,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這邊,早有人開始動手了。
  到了正午的時候,終於……壹個黑色的蒸餅,就送到了朱由檢的面前。
  朱由檢不由得苦笑道:“別人都吃白面,孤卻是第壹個吃黑面的人。”
  當然,白面其實並不是當真雪白,其實是泛黃的,只是白面的說法,是針對當下的其他雜糧而言,在尋常百姓心目之中,白面乃是食物的王者,是鄙視鏈中最高端的存在。
  而眼下,看著這黑布隆冬的黑面……朱由檢卻沒有猶豫,趁熱,壹口咬了下去。
  口感……似乎和白面有些分別。
  但是……它真是麥子的味道。
  是細糧……
  這壹刻……朱由檢突然淚流滿面,口裏忍不住道:“列祖列宗仙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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