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名動天下

　　眼看到形勢這般壹面倒的結果，並非所有人都願意接受。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即便是朱能也不能否認。
　　朱能必竟是個大將，終究是心胸開闊之人。
　　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兵部攛掇出來的，而五軍都督府實力不濟，京營實力不濟，驍騎營實力不濟，又能有什麽法子？
　　倒是這神機衛，實在讓人刮目相看，朱能不禁側目去看壹邊的郝風樓，心裏嘆息，微微搖頭。
　　而郝風樓呢，還沒有緩過勁來，他治軍的法子，只是苛刻、苛刻再苛刻，壹方面是壹年到頭，從早到晚，每日最大強度的操練。可是另壹方面，郝風樓也絕沒有虧待他們，每日的補給，都最是充分，養壹支三千人不到的神機衛，每年花費的錢糧，多達紋銀兩三百萬，好吃好喝的供著，壹丁點都不敢掉以輕心。
　　這種方法有沒有用，也只有天知道，不過郝風樓自信還是有壹些，這支軍馬，即便不是最強，但絕對算是精銳。
　　可是面對的是驍騎營，那就是另壹回事了，能不能贏，即便是輸，又會輸得多慘，郝風樓都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偏偏郝大人是兩眼壹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現在，贏了。
　　這種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郝家的心血，顯然沒有白費，而這些官兵，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
　　事實上同樣的花費，足以養出精兵三五萬，因此在諒山內部，很多人都反對的靡費錢糧，涼山的主要收益，其實並非來自於稅賦，而是來自於買賣，郝家的買賣遍布涼山，從港口到海船，還有郝家控制的數以百計的工坊，由於涼山的繁榮，再加上郝家工坊的推陳出新，如今壹年的歲入，已是高達七百萬紋銀，這絕對算是天文數字，而且可以預計，將來這個數字，還將成倍的翻漲。明年的時候，郝家制造出來的海船就要出來，郝家的船隊，亦是可以隨著下西洋的船隊出去打秋風，屆時的收益，可想而知。
　　可即便是再如何掙銀子，如此靡費，確實也讓公府的壹些佐官覺得壓力不小，若不是郝風樓力排眾議，這個神機營，根本搭建不起來。
　　而現如今，郝風樓終於松了口氣，這些銀子，這些心血，顯然是值得的。
　　……
　　此時鏖戰已經進入了尾聲，壹旦潰敗，便是兵敗如山倒，無數的驍騎營官兵，早已成了壹群散兵遊勇，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抗，神機衛那兒，卻是對其反復的碾壓，痛打落水狗。
　　直到火候差不多，指揮使何健才是壹聲令下，隨後神機衛們以九人小隊的形勢散開，繼續收割勝利的果實。
　　到了這個份上，其實已經沒什麽熱鬧可瞧的了，驍騎營吃了大苦頭，不過這些人，倒也硬氣，無論如何，再怎麽棍棒交加，也依舊還在負隅頑抗，壹番亂鬥，許多人早已被打翻，亦或者鼻青臉腫，卻都還在勉力的支撐。
　　朱棣已經走到了女墻身後，目光幽幽，他心裏的激動還沒有散去，今日他看到的，乃是壹支強軍，這支強軍，比他以往所見識到的，更加強大。
　　作為壹個武人，壹個自詡為將軍的天子，朱棣的心情，可想而知，便如戲迷遭遇到了名角，小毛賊遇到了自己的祖師爺壹般。
　　朱棣的胸口在起伏，對於神機衛的戰鬥力，有了極為清醒的認識。
　　這支軍馬，冠名神機，本就是應用火銃而著稱，它的前身，乃是火銃隊，而火銃隊的威力，朱棣是早已知根知底，可是眼下這神機營，既然被稱作是神機，那麽實力，決不會是在火銃隊之下，也就是說，壹旦讓他們用上火器，那麽必定是風雲變色，山搖地動。這種專門性的軍馬，本來有壹個專長也就足夠，可是朱棣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他們即便是近身肉搏，亦是無人可擋、堅不可摧。
　　近身肉搏尚且能擊潰驍騎營，那麽……讓他們拿上了火銃呢？
　　單憑這壹點，就足以教人心服口服。
　　朱棣忍不住倒抽壹口涼氣，強，很強，強的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他不禁看向郝風樓，旋即忍不住苦笑，這個家夥，總是出人意料的，讓人刮目相看，這些兵，是怎麽練出來的？
　　眼下，朱棣自然不能多問，有什麽話，都待以後再說。
　　此時鼓聲已經嘎然而止，神機衛隨著壹聲聲竹哨響起，終於開始重新回到隊列，地面上，遺留著無數個倒地不起的敗軍……
　　……
　　只是這個時候，有壹個人在瑟瑟發抖。
　　這個人，便是兵部侍郎劉斌。
　　劉斌發跡了。仗著這壹次給郝風樓上了眼藥，很快得到了許多人的‘青睞’，這幾年，朝廷不斷的洗牌，壹朝天子壹朝臣，壹朝太子也是壹朝臣，劉斌運氣不太好，總是瞻前顧後，沒有抓住機遇。
　　可是他急啊，眼下他的資歷是不淺，官銜呢，也是不低，可是到了他這個份上，即便不想進取，可是也想守住這場富貴，太子殿下，將來遲早要登基，自己將來的仕途還能不能順利，就全落在了太子殿下身上。原本他並壹直是想要賣身而不可得，必竟眼下，太子殿下是如日中天，壹年前妳跑去抱大腿，或許在東宮還有壹席之地，可是現在，這樣的人已經太多太多，委身投靠，人家也未必瞧得上。
　　這壹次無心插柳柳成蔭，陰差陽錯之下，竟然大大的出了壹場風頭，正好對了某些大人物的心理和脾氣，於是乎，劉斌立即得到了格外的關註，就說前幾日，東宮那兒，就送來了壹篇文章，說是久聞劉大人學問高深，請他品鑒，這是太子的文章，請他壹個侍郎品鑒，用意再明顯不過，不只是如此，幾個閣臣，也漸漸和他熟絡了不少。
　　這是壹個征兆，壹個即將飛黃騰達的征兆，這太子殿下即將監國，這各個部堂，總會騰出位置來，自己莫說是守成，即便是再進壹步，也並非沒有可能。
　　劉斌風光得意啊，上頭有人關註，同僚們呢，當然對他愈發的敬重起來，劉斌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這是因為自己給郝風樓壹記悶棍，雖然不可能將郝風樓打死，可是有些人物，需要的就是立木為信，壹棍子當然打不死郝風樓，可是當所有人都知道，劉侍郎只是壹個陰招，就得來了錦繡的前程，那些本就沒有出入的朝廷命官們，還不得瘋了，有本事，妳就上去揍這郝風樓壹頓，真能讓郝風樓栽跟頭，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可即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也沒關系，因為倒黴的是他們自己，和太子無關，和內閣的壹些大臣也無關，人家總是沒教妳去和郝風樓不對付，妳們的出身和背景，也和東宮、內閣沒有絲毫的關系，妳們這麽做，這是咎由自取。
　　可是現在……
　　完了，全完了。
　　自己的壹番巧計，陰差陽錯的給郝風樓使了絆子這沒有錯，可問題偏偏就在於，人家非但沒有絆倒，妳還成全了人家，不但沒讓人家丟臉，人家還壹下子，名動天下。這哪裏是坑人，這是捧人啊。
　　劉斌已是嚇得魂不附體，身為壹個朝廷命官，居然捧了郝風樓這樣的死鷹犬，天下的讀書人回過了味來，到時候，保準要懷疑自己是郝黨，壓根就是和郝風樓壹夥的。東宮那兒呢，人家還肯搭理自己麽？在東宮眼裏，自己不是和郝風樓狼狽為奸，多半，就認為自己是蠢材了。
　　幾乎可以想象，這幾日得來的諸多‘關註’和好處，用不了多久，就會轉變為憎惡和冷漠，此前關註的越多，明日對妳的憎惡就多幾分，吃了人家的，妳得吐出來。
　　沒法兒過了，瑟瑟發抖的劉斌很清醒的意識到，自己這是要完，用不了幾天，自己就要臭大街，用不了幾天，禦史們就要掀自己的老底，自己，無路可走，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眼下……似乎只有壹個辦法，劉斌深吸壹口氣，出了破罐子破摔，除了死咬著郝風樓不放，自己沒有其他路可走。
　　於是在這個時候，劉斌啪嗒壹下，跪倒在地，旋即高聲大呼：“陛下……微臣有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