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事情敗露

　　郝風樓的話，立即道出了壹個動機。
　　這是壹個只有最聰明的人才明白的人動機，天子明白，幾個內閣大臣明白，各部堂的部首們也都明白，甚至壹些聰明的大臣也同樣明白。
　　唯獨不明白的，就是壹些個丘八，這些個丘八本來也已明白了，因為眼下漢王的慘狀就在眼前，漢王根本沒有任何克繼大統的機會。
　　壹方面是因為立嫡以長，而另壹方面，以漢王和漢王世子的能力，也絕不可能是太子的對手。
　　郝風樓的聲音，在殿中繞梁回蕩：“這位都指揮使明白，若是繼續如此下去，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壹切，都將付諸東流。同時，他也明白，甚至自己的身家性命，到了最後，都不可能保全。三年前，指揮使大人，就明白了這壹切，放任自流，就是死路壹條！”
　　眾人不禁精神壹振，都看向紀綱。
　　紀綱的臉色，陰沈之中，帶著幾分悲哀，其實本身，根本不是他的問題，他要的，無非是榮華富貴而已，他身居大明最顯要的職位，而且已經嘗到了權利的滋味，他還能罷手麽？怪只怪當年壹心為了爬上來，而誤入歧途，走了壹條捷徑，只是後來，他必須為這個捷徑付出代價。
　　動機……這就是動機，動機或許可以說是保護自己，甚至可以說可笑，可是這個動機，天衣無縫。
　　從壹開始，誰能想到，紀綱紀指揮使，這個漢王身份的大紅人，會……
　　而現在，大家似乎了然了壹些，許多人漸漸，接受了這個想法。
　　朱棣瞇著眼，嘴角微揚，卻似乎也明白了壹些什麽，他重重的咳嗽壹聲，把玩著手頭壹方禦案上的白玉鎮紙，啪，白玉鎮紙落地，從經典上，如車軲轆壹般的滾下去。
　　咯咯……咯咯……咯……
　　所有人擡頭，看著自己的君王。
　　朱棣卻沒有做聲，他不開口，其他人更是鴉雀無聲。
　　只是這聲音傳出，靠著側殿的趙忠似乎會意了什麽，身子壹閃，立即進入了壹旁的側殿。
　　側殿裏，幾個金吾衛如標槍壹樣挺直。
　　趙忠看了他們壹眼，眼眸壹閃，伸出手來，化手為拳，將拳頭在身前揚了揚。
　　幾個侍衛會意。
　　過不多時，晨鼓的聲音響起。
　　四面八方，無數的魚服校尉如潮水壹般奔向奉天殿。
　　壹個個帶隊的武官，神色緊張，身後的侍衛，俱都是手按刀柄。
　　宮中的氣氛，霎時緊張起來。
　　嘩啦啦……嘩啦啦……
　　數百人左右的侍衛抵達奉天殿的外圍。
　　在這外圍，本該站在此當值的大漢將軍立即被推擠到了壹邊，在沈默中，被卸下了刀劍。
　　在側殿，在正殿的門口，人頭攢動，無數個侍衛，如鬼魅壹般的出現，他們沒有喘動粗氣，個個都是腳尖點地，卻堵住了奉天殿的所有出入口，壹個個身軀前傾，似乎在等候最後的號令。
　　只要壹聲令下，這些最忠誠的侍衛，將會如迅猛獵豹壹般沖入殿中。
　　殿中的人，當然能感受到外頭的氣氛，那陡然出現的侍衛，外頭急促的腳步，刀劍落地的聲音，都仿佛在告訴大家，這宮城之內，所有的隱患，都在進行清除，紀綱乃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無論他有沒有掌控宮中的親軍力量，可是在宮中，有為數不少的大漢將軍，都隸屬於錦衣衛，任何壹點閃失，都不可能會發生，所以，即便明知這些大漢將軍的忠誠，可是現在，這些人都必須清理開去。
　　紀綱臉色驟變，他擡頭，看著禦案之後，穩如磐石的天子，紀綱心裏，似乎也已明白了什麽。
　　朱棣撫案，面露微笑，這微笑背後，卻帶有肅殺意味。
　　今天，無論是誰在耍弄花招，是漢王，是紀綱，甚或者是郝風樓，不管怎樣，牢籠和刀斧手，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他要的就是真相。
　　“郝愛卿，妳為何不說話了，繼續說下去，這個故事，有點意思，朕很喜歡。”
　　郝風樓行禮：“微臣遵旨。”
　　禮畢之後，郝風樓看著有些驚慌的每壹個人，淡淡道：“所以，這位指揮使大人，必須未雨綢繆，可是他同樣明白，他是錦衣衛，即便是想棄暗投明，以太子殿下的謹慎，也絕不可能接納他。壹方面，他的身份，是太子殿下，絕不敢輕易接觸的……”
　　這話，倒也沒錯。
　　太子是何其謹慎的人，怎麽可能會輕信壹個漢王黨，這個人突然湊上來，誰知道此人，有沒有什麽陰謀，再難聽壹些，身為東宮，太子不似漢王，會大喇喇的和錦衣衛打什麽交道，錦衣衛，太忌諱了，這朝中的關系，天子哪壹個不知道，儲君勾結錦衣衛，這是想要做什麽？
　　太子的立場其實就是等，慢慢的等待，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不出任何的差錯，這天下，也就是他的了，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節外生枝，去和壹個聲名狼藉的家夥廝混壹起？太子的力量，主要來源於大臣，而這些大臣，也絕對不會接受，有壹個錦衣衛頭子，每日在太子身邊。
　　郝風樓微笑：“況且，他得不到太子的信任，也不可能為太子所用。壹旦和漢王貿然決裂，只會受到漢王殿下的瘋狂反撲，卻得不到任何人的庇護。指揮使明白，自己無路可走了。”
　　紀綱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他冷冷看著郝風樓，壹動不動。
　　郝風樓視若無睹：“既然沒有路，他就想走出壹條路，這條路，極為艱險，卻也不失為火中取栗的辦法。紀綱需要壹個投名狀，需要漢王殿下的人頭，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賣太子殿下壹個恩情，漢王……對太子殿下的威脅，確實太大了。”
　　朱高熾臉色也變了，這番話，自然是他的心事，可是郝風樓當著父皇，當著袞袞諸公的面說出來，這無異於是那個揭穿皇帝新衣的孩子。
　　郝風樓冷笑：“所以，三年前指揮使開始布置，他壹方面，安排了壹個朱允文，這個朱允文，是他欲蓋彌彰的把戲，另壹方面，卻暗中教唆漢王世子，讓壹些奸邪之輩，如某個拳師，不斷的誘惑世子。另壹方面，他也在誘導漢王，不斷制造緊張的氣氛，讓漢王殿下，在他的教唆之下行事。只有紀綱才明白，漢王的破綻，並非是漢王本身，而是世子，所以紀綱在漢王面前，舉薦了許多人，教導世子，而這些人，卻都是三教九流之輩，他們圍繞在世子身邊，不斷的進獻讒言，這世子誤以為真，於是作出了許多膽大妄為之事，金刀……黃袍……若是微臣沒有猜測錯誤，只怕都和世子有關，漢王再如何不明智，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
　　“這壹次，漢王奉旨去大同，對指揮使來說，便是壹個最佳的時機，他意識到，陛下已經痛下決心，希望漢王能夠知所進退了。假若這個時候再不動手，那麽壹切的辛苦，都將付諸東流。”
　　“於是他隨漢王前去大同，壹面暗示京師中的黨羽，開始將漢王的某些謀反之事，泄露出去，引起朝廷的疑心，並且開始追查，同時，他命在漳州的黨羽，也就是‘朱允文’開始動作。”
　　“壹切的布置，十分簡單，京師這邊，負責泄露漢王的反跡。在漳州，‘長孫殿下’的安排，也很是簡單，他的出現，只是要將這渾水攪亂，攪亂之後，才會千頭萬緒，才能欲蓋彌彰。”
　　眾人心中暗暗點頭，若是朝廷，單單出現了壹個漢王謀反，那麽勢必，天子乃至於文武大臣，都會將註意力，轉到這上頭，這對紀綱來說，未必是壹件好事，因為壹旦萬眾矚目，那麽接下來他要做的事，就成了焦點，所以必須得有壹個人，吸引更多人的眼球，他要告訴朝廷，漢王要反了，卻並不希望，大家把註意力，通通轉移到這裏。
　　這也是他布置朱允文的原因。
　　郝風樓微笑：“漢王事敗之後，天子必定震怒，其實，若只是壹個漢王，陛下或許還會好好思量壹番，再做定奪。可是當長孫殿下出現的時候，朝野內外，議論不休，這就不得不逼迫，天子快刀斬亂麻，立即了結漢王的事，於是，漢王府被圍，搜出違禁之物，緊接著，聖旨抵大同，試圖捉拿漢王。”
　　“這就是壹個機會，漢王壹句慌了，於是他開始猶豫不決，最後在這位指揮使的教唆之下，只能鋌而走險，他聖旨愚蠢到，讓這指揮使，去聯絡各鎮，妄圖奮力壹搏。”
　　“指揮使大人的時機，真正到了，他沒有去聯絡各鎮，反而是立即開始遊說北平都司，壹方面，造成漢王妄圖謀反的事實，另壹方面，卻在漢王抵達北平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漢王拿下。如此壹來，他不但擺脫了這個漢王黨，還成了此次擒拿反賊的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