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大勝

　　朱棣瞇著眼，心裏不由暗暗吃驚。
　　驍騎營所表現的沖擊力，即便是朱棣，方才也為之喝彩，這步卒對戰，其實和騎兵並沒有太多的區別，後世的影視之中，總是無數人在壹起各自為戰，每個人各自施展自己的‘武藝’，人人都是拳腳刀劍相交在壹起，其實這樣的所謂戰法，根本就是個笑話。
　　軍隊作戰，個人的能力，根本就是可有可無，要形成戰鬥力，最重要的，乃是組織和配合，而沖陣，就是組織能力的最佳體現，所有人如同壹人，無數人的力量匯聚成壹人的力量，而這些力量，積蓄起來，完成致命壹擊，也就足夠。
　　因為人的氣力是有限的，想要發揮最大的威力，就決不能讓士卒在無謂的沖殺中消耗掉，而唯壹省力的辦法就是積蓄所有力量，直接押上所有的本錢，給予敵軍，壹次致命的沖擊。
　　壹旦對方的勇氣不足，面對這排山倒海的沖擊，不用靠近他們，就可以讓他們丟盔棄甲。
　　即便對方還有足夠的勇氣，可是巨大沖力之下，隊列也將沖垮，緊接著，便是被分割，撕裂出壹道道的口子，亦是逃不過敗亡的結局。
　　若說這天下，單憑沖陣的能力，方才驍騎營所表現出來的水平，絕對算是冠絕天下，可是……即便是如此……
　　即便是如此，這神機衛的隊形，居然還能夠做到穩如磐石，這可就是真正的非同小可了。
　　這需要何等大的決心，需要如何強壯的體魄，需要多大的意誌，在能在如此的撞擊之下，依舊能夠支撐下來。
　　可是，神機衛撐下來了。
　　朱棣狠狠的握了握拳頭，整個人沈浸其中，忍不住狠狠的握住了拳頭，在身前無意識的揮舞，忍不住迸出壹句話來：“好，好啊……”
　　這個好字，其實並未能表達朱棣此時的心情，不懂行的，或許並不知道，這期間發生的是什麽，越是深諳此道之人，便能從這簡簡單單的沖撞之中，體會到其中的厲害。
　　很久……沒有見過如此痛快淋漓的對陣了，朱棣從很久遠中的記憶去挖掘，也不曾想到，自己的生命中，有如此精彩的壹次對抗。
　　所以他的目光通紅，所以他的拳頭攥的越來越緊，他的肌肉繃起來，壹雙肉眼，帶著幾分貪婪，連壹丁點的細節，都不願意去錯過。
　　“驍騎營的力竭了……”
　　朱棣深深的呼吸，這呼吸，有些粗重。
　　……
　　城樓上的絕大多數人，都徹底的傻眼了。
　　許多人的腦子嗡嗡作響，卻還是沒有回過勁來，這……他娘的是怎麽回事。
　　這……怎麽可能擋得住。
　　沒有答案，在場的所有人，乃至於是身處戰陣中的人，此時此刻，都尋覓不出任何答案，因為他們自己都不明白，怎麽著神機衛就沖不跨，神機衛呢，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擋住。
　　而且每壹個人，都來不及去想。
　　方才那巨大的沖擊，差點將阮玉撞飛，可是他的雙腳，卻還是結結實實的貼著地面，壹年以來，接近瘋狂的操練，早就練就了他的壹身銅皮鐵骨。對方沖來的時候，如林的長棍捅過來，阮玉和身邊的夥伴，也同樣以密集的長棍回擊，雙方的長棍相交在壹起，震的阮玉的虎口發麻，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可是這點兒苦難，這點兒疼痛，對阮玉來說，並不算什麽，他曾在臘月的清晨裏在濃霧和露水彌漫的林莽裏背負著數十斤的重物跋涉。他曾在酷暑之中，頂著烈日，不曾動彈壹下，即便是吸引來了那交趾幾乎要人命的野蚊子，啶的他鼻青臉腫，他也不曾眨過眉頭，他曾在泥濘中摸爬滾打，曾半蹲著身子，保持著壹個姿勢，穩穩當當的平舉著火銃，整整壹兩個時辰。
　　他的體魄，看上去並不強健，可是每日的打熬，早已擁有了壹副最堅強和有力的體魄。
　　他只要站在地面上，只要還在呼吸，他便是壹塊石頭，屹立不倒！
　　渾身都有壹種酸痛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阮玉早已習慣了。
　　他在隊伍之中，長久的操練，早已讓他明白，自己和身邊的夥伴密不可分，所以他很懂得控制節奏，即使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他也有節奏的隨著身邊的夥伴，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步伐。
　　手中的長棍，如毒蛇吐信壹般，隨著身邊的夥伴壹起狠狠的捅出去，力道驚人，他的手臂所蘊含的力量，早已非尋常人所能比擬，而這千千百百個阮玉，此時已成為了壹人，他們壹起挺棍，壹起蓄力，緊接著，隊中的指揮使大吼：“前進，前進……”
　　號令壹下，便再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了，阮玉並不急躁，而是慢慢前進，長棍不斷的向前刺殺，那些力竭的驍騎營官兵，此時哪裏還抵的住，壹步步後退。此時驍騎營的隊列已經淩亂，而神機衛卻依舊是旗鼓分明，那如林的長棍，呼啦啦的壹起捅出來，頓時無數躲避不及的驍騎營官兵應聲倒下。
　　其他人，則只好不斷的退卻，妄圖穩住陣腳。
　　可惜……已經遲了……
　　“保持隊形，保持隊形，前進，前進。”
　　隊形二字，壹直是神機衛最為側重的關鍵，指揮使何健十分清楚這壹點，不動如山，動則如林。面對驍騎營這樣的對手，自己壹丁點的疏忽，都可能讓對方有機可趁，至始至終，都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而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就必須將這隊形保持的密不透風。
　　轟……轟……
　　神機衛開始動了，壹步壹步，不徐不疾，無數的長棍宛如壹臺機器壹般，按部就班的捅出去，沈著而有力。
　　……
　　嘶嘶……
　　所有人不禁倒吸壹口涼氣，外行看的就是熱鬧，這熱鬧，也確實沒什麽精彩之處，乏善可陳。他們看到的只是這壹刻，那驍騎營還是如狼似虎，而接下來，他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整個隊伍，就這麽垮了。
　　沒錯，是垮了。
　　這層層疊疊的神機衛官兵，保持著密集的隊形，不斷的前進，速度雖然不快，可是根本不給驍騎營站穩腳跟的機會，所到之處，許多避之不及的驍騎營官兵，立即被長棍打倒，哀嚎陣陣。
　　在尋常人看來，這驍騎營，實在是敗得有那麽點兒莫名其妙，他們哪裏知道壹鼓作氣的道理，驍騎營壹鼓作氣，這股氣憋著，以席卷風雲之勢，發起沖擊。若是神機衛擋不住，那麽就必定崩潰，可是神機衛卻是穩住，驍騎營的這口氣，也就泄了，沒了這個氣勢，壹切，就都完了，驍騎營在沖刺時，隊列已經淩亂，這個時候，想要重新組織，已經完了。
　　若論臨戰的經驗，驍騎營當然比之神機衛要豐富的多，假若這個時候，神機衛眼看勝券在握，從而追擊，或許還有空子可鉆，驍騎營還有翻盤的機會。
　　可是偏偏，這神機衛卻是沈得住氣，壓根就不給他們壹丁點的機會……
　　於是……
　　形勢變得壹面倒起來，那密密麻麻的隊列所過之處，到處都是倒地的驍騎營官兵，其他的人，勢單力薄，只能步步後撤，沒有任何招架之力，根本組織不起任何壹次反擊。
　　“居然……神機衛這些鄉巴佬，居然贏了……”
　　這個結果，實在讓人難以預料，那些伸長了脖子的人，壹個個目瞪口呆。
　　而在城樓上，對於那些懂行的人來說，這壹場對陣持續的時間，不過須臾之間，可是卻讓他們大飽了眼福，即便是朱能，在壹開始的時候，還差點沒被這突然的反轉氣得吐出壹口老血，可是當他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著兩軍的優劣，壹時之間，竟也忘了爭強好勝，他突然意識到，這驍騎營，輸得並不冤枉。
　　神機衛到底有什麽手段，能夠抵擋驍騎營的沖擊，朱能並不知道，可是他知道，這神機衛訓練有素，堅韌不拔，甚至於在占盡優勢之後，依舊能做到冷靜，依舊能保持密不透風，單憑這壹點，就足以稱得上是虎狼之師，某種意義來說，驍騎營，輸得並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