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接風

　　慶符軍如今已擴軍至兩千余人。
　　因成軍時短，將才不足，每個佰將領兵兩百。看似只增百人，管起來卻難了許多……
　　幸而這段時間戰事稍歇，給了他們慢慢適應的機會。
　　李瑕提議與長寧軍合練，除了懷有以後收服長寧軍的心思，也確實急需向長寧軍學習練兵之法……
　　這日，劉金鎖依舊是在校場上操練士卒。
　　他覺得兵營生活很是快活，白日裏雖忙，傍晚時大家就可以蹴鞠，晚間的課業有些討厭，但也能聽些故事。
　　偶爾歇息之後還能與同袍們喝酒吹牛。
　　簡而言之，玩伴多。
　　領兵兩百說費力不費力，每日依條例操練即可，士卒們基本能做到令行禁止。但真要去打仗，調動起來，劉金鎖便有些心虛了。
　　這不像幾十人，光用嗓子喊就行，得傳令分派，他沒把握。
　　“鮑獨眼，明日打壹仗嗎？！”借著歇息時，劉金鎖向鮑三大聲問道。
　　“又演練？”鮑三擦著臉上的汗，他方才親自揍了幾個站不直的新兵壹頓，累得滿頭大汗。
　　“不然呢？多演練著打幾仗，上了戰場才有底啊。知縣說的，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啐，練好了沒，壹天到晚就要打打打，就屬妳的隊最歪。”
　　“哪歪了，妳看，多直！”
　　“去把那幾個靦著肚皮的扳正了再說。”
　　劉金鎖瞪眼壹看，立馬大罵道：“汪三兩，妳個睜眼瞎，又他娘是妳的人！妳這壹什要是不會站，給我再去跑壹百圈……”
　　鮑三聽著他的嗓門，有些羨慕。
　　劉金鎖這人看著老，其實才二十多，每天像有用不完的勁，不像他鮑三，筋骨已經開始松了，天壹冷，眼窩子都疼。
　　“知縣來了，站好。”
　　“嘖，那老頭壹看就是個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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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兵，非瑜練了支精兵。”
　　楊果站上點將臺，目光望著那壹排排齊整的隊伍，久久不願移開。
　　他不得不承認的宋朝的物力更強，士卒的盔甲、武器都屬精良。而李瑕治軍也遠勝他的預想。
　　李瑕道：“可惜人還是少了些。”
　　“人少不怕，只要心氣在便好。”楊果猶不願移開目光，喃喃道。
　　他對蒙軍與中原漢軍頗熟悉，不由作了壹番對比。
　　“北地精兵也有、雜兵也多，良莠不齊，不談史公與李璮、嚴實之間的戰力差距，便是各路史家軍亦各不相同。而非瑜治軍顯比北地世侯用心，無怪乎能屢斬大將。”
　　“楊公過譽了，這些人還需磨礪。”
　　李瑕不介意多陪楊果看看。
　　之前談論地盤，六百裏山川實則是蠻荒之地不足以讓楊果死心塌地效忠，唯有慶符軍才是李瑕最大的實力。
　　“我有意讓楊公到昭通建城，到時遣派壹隊人隨楊公南下。掃除當年敢不附從者，楊公看兩百人可足矣？”
　　“足矣，有如此兩百精兵再招募山民，暫保壹方治安足矣。但若是蒙軍攻來，還需非瑜派軍策應。”
　　“那是自然……”
　　李瑕目光掃過校場，心中思忖著到時選誰隨楊果去昭通。
　　“知縣。”劉金鎖大步跑來，高聲問道：“我們再演練壹場如何？讓我與鮑三再打壹仗唄。”
　　“等我安排便是。天色也晚了，收兵用飯吧。”
　　“是！”
　　劉金鎖先是抱拳應喏，方才敢問道：“知縣，好久沒跟我們壹起用飯了，聚聚嗎？”
　　“去吧，壹會派了楊公家過來，就在軍中置酒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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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公？！”
　　劉金鎖瞪目看了楊果壹眼，喜道：“知縣，當初給我們情報的就是這位楊公？”
　　“正是。”
　　“大熟人啊！”劉金鎖道：“現在可以說楊公身份了？”
　　“嗯。”
　　“兄弟們，我老劉可沒騙妳們啊，去年我隨知縣殺入開封城，就是這位楊公給了我們重要情報。”
　　諸佰將唰地壹下紛紛起身，大聲道：“敬楊公！”
　　“坐，諸君且坐……”
　　“和妳們說，虧得楊公，我才知道蒙古許多事。”劉金鎖聲音大極，“兀良合臺要打來，我早就知道。”
　　“劉大傻子，妳也能看得懂情報？”
　　“看不懂我還不會聽嗎？我告訴妳們，北地的世侯……哦，是誰我就不說了，早晚得和我們壹起打蒙韃。”
　　“怕是妳不知是誰吧？”
　　“哈哈，我知道，但不告訴妳們這些傻子。”劉金鎖大笑。
　　他顯得很是忙碌，說完又轉向楊果，道：“楊公啊，知縣與妳會面之時，我就在開封城。妳可有聽過我的事？”
　　“好，好……聽說了，聽說了。”
　　楊果與這粗莽人實在不知說些什麽，壹時竟恍然覺得還是與房言楷相處更自在些。
　　李瑕是特意將接風宴置在軍中的。
　　他有時不太講世俗禮法規矩，諸如文人、武人不好並坐之類。
　　文雅也好、粗魯也罷，當此國難之際再區分開來未免也矯情太多。
　　他甚至打算哪天把房言楷拉到這軍中來，與這些渾身臭氣的漢子們廝混數日。
　　相比宋朝文官，北地文人反而沒有太多輕視武人之心，此時楊果雖不適應，卻並不感到被冒犯。
　　他聽著這些大嗓門，漸漸還是感受到了慶符對他的歡迎，也感受到了李瑕麾下這支兵馬確實有收復之誌。
　　“劉大傻子說的對！往後讓楊公聯絡，到時南北漢人共擊蒙韃，何愁蜀川難守。”
　　“嘿，妳們知道嗎？我祖母是陜西人……”
　　“……”
　　楊果聽到後來，漸漸放開，向李瑕道：“將領有誌氣，士卒方有誌氣啊。”
　　李瑕轉過頭，問道：“楊公說什麽？”
　　“說妳們很好。”楊果朗聲道。
　　劉金鎖大笑。
　　“哈哈，當然好，我們打贏了好幾仗呢。”
　　這夜裏，多是劉金鎖在說，說等來年戰事不緊了，他要將柳娘接來，以後復漢中、復關隴，到汴京去定居。
　　“臨安行在有甚好的？待回了汴京，我老劉就是京師人了！”
　　楊果只飲了兩杯酒，但似乎有些醉了，大笑道：“好壹個京師人！到時老夫與妳同回開封，回去！”
　　“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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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楊果壹家被安置在了慶符縣。
　　哪怕要去昭通建城，也非急於壹時之事，必須先熟悉李瑕這個勢力，接著準備妥當，這些，會由韓家父子與他接觸。
　　李瑕送了楊果，又稍忙了壹會，方才踏著月色返回了縣衙。
　　這壹趟去淩霄城，五日未見家裏人，他亦是有些想念。
　　這情緒……重生之初是沒有的。
　　走過院子，繞過回廊，推開偏廳的門，壹陣暖意拂面而來。
　　廳上，高明月與韓巧兒正在陪小竹熊玩，屏風後壹抹黑色的裙擺壹閃而過。那是阿莎姽見李瑕回來，跑掉了。
　　因李瑕想讓她幫忙收服深山老苗，她嫌煩，近來壹直便躲著。
　　當然，阿莎姽自有其神秘氣質，只有在李瑕眼裏顯得很傻氣罷了。
　　“回來了？喝酒了嗎？”
　　“沒喝，下午本想先回家壹趟，正好楊公到了，帶他到營裏與佰將們見見。”
　　“嗯，知道妳回來了我們便放心，妳自忙妳的，不用擔心家裏。”
　　“怕是只有年前這段時間閑適些，多陪陪妳們吧。”
　　“李哥哥不知羞，好幾天沒見，怎就叫多陪了……”
　　李瑕笑了笑，隨意在毯子上坐下，拿著小竹子掰著。
　　近來忙著的事雖然輕松，卻能讓他感受到勢力正在壹點點積蓄。
　　而若說年節前還有哪樁大事沒辦，想來便是成親了。
　　轉頭看去，只見桌案上已擺上了好幾匹紅綢，喜燭亦已做好送來，很快便要開始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