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男綠女

常書欣

歷史軍事

仲夏的早晨,地處中條山麓的鳳城在顯得格外寧靜,薄薄的晨霧裏影影憧憧可以看見近處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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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兄弟聯袂勢千鈞

紅男綠女 by 常書欣

2021-10-8 17:19

  生存第壹!
  每壹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楊偉和隊伍裏的戰友、壹臉油彩的戰友都會重復這四個字,這四個字已經深深地鉻進腦子裏!真正生存下來的,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既沒有蔑視也沒有敬畏,只有冷靜!
  世界上有不怕死的人,但沒有打不死的人,不管是英雄還是孬種!
  楊偉不是英雄,也不是孬種,是壹個無數次從死亡手裏脫逃的漏網者!傷痕累累,卻精於算計!
  蹲身在矮墻後,眼角掃著兩線,壹個試圖從側面迂回的人進入到了視線,楊偉擡手壹槍,直中腦袋!這麽近的距離,太過容易!
  還剩兩發子彈!還剩五個人!五個人被這專爆頭的詭槍有點嚇住了,胡亂地開著槍!
  還剩2支制式手槍、三個霰彈槍……楊偉心裏默數著,矮墻後的土屯上、墻上、身邊的地上,被子彈濺起了土塊、磚屑、雪片亂飛……左七、左八、右二、右四、右五……楊偉默念著,瞬間把身後的壹百八十度分成了十個角度,判斷的出槍者的位置,計算者出槍的間隙……心裏轉過了若幹種對抗方案,離大門三十米,沒有把握出去,出去就是山坳,腿好還差不多,腿傷了肯定跑不了,即便沖出去也跑不了……離剛剛出來的洞口僅四米左右,雖然在對手的射程裏,但進去很容易……據險而守的話,勝負仍然在五五之數……
  機會,悄然而來……
  右二……右五……雷霆般地,楊偉伸手朝著中距離的方向,右四位置的恰恰舉槍,旁邊的兩個人恰恰開完,電光火石的間隙被楊偉捕捉到了……石堆後舉槍露頭的,頭如芭鬥,偌大的臉像壹個標靶……
  砰……地壹槍,正中靶心,十環!
  壹條命瞬間被收割了!
  開槍的人影壹閃,像塊圓石頭壹樣滾進了洞口……
  三槍連斃三個人,不出手則已,壹出手槍槍爆頭。不是前臉就是後腦,這鬼魅壹般的人,嚇得剩下的人心膽俱裂,沒有人再敢露頭了……稀稀落落的槍聲,夾雜著喝罵聲此起彼伏……
  “媽的,弄炸藥,炸死他!”
  “上上上……沖進去……”
  “兄弟們上啊!他沒子彈了……”
  楊偉邪邪地壹笑,這地方,自己敢炸,但他們絕對舍不得炸,對於他們這是壹座金山,不過聽到了那聲“沒子彈”的話,心裏倒微微觸動了下,是個公鴨嗓,是古路明,這個人是最滑溜的壹個!
  不是沒有了,還有最後壹發!
  躲在洞口不遠,尚不適應黑暗的光線,楊偉閉著眼,傾聽著……腳步慢慢地向自己移上來……最先到的壹個,應該是左七位置的,現在已經鉆到了壹堆柴後……穩穩的把槍換到了左手,右手撿好了斷棍,準備打完最後壹顆子彈再回洞裏……
  奇跡,在這個時候發生了,發生的突如其來!戒備著的楊偉聽到了“噓籲……”壹聲,像動物的嘶吼,像哨聲……心裏壹驚,狂喜不已!
  援兵來了!
  “我操……”外面的人霎時亂了陣腳!喊聲裏不無驚懼。
  十二條殘影,不,十二條狼犬從門上、從圍墻上,直撲進了院子,直向剩下的五個人撲來!
  砰砰砰……啊啊……
  槍聲、狼犬的嘶聲、被咬的人慘叫、中槍狼犬的嗚咽聲……院子裏霎時亂作壹團!
  落後壹步的秦三河,嘴裏嘶吼著,像在告訴自己的狼犬兄弟,這群人是敵人,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咬死他們、咬死他們……被咬的有的開槍、開了槍卻來不及再開就被咬住,甚至於還有沒開槍就被撲倒的,滿地打滾!
  五個人的散形包圍瞬間被打散了!
  楊偉聽到第壹個嘶吼早先壹步手腳並用的爬著出了洞口,壹槍撂倒了三十米外持著槍正準備殺狗的壹位!
  扔了槍、翻滾、匍匐著以臂當腿,快速移動到丟下的壹只五連發前,舉槍尋找目標,卻沒有敢朝著狼犬圍攻的人開槍,剩下的兩個人被狗撲倒在地,壹個身影鉆著進了排房,楊偉壹槍全打在厚厚的門簾上!
  這時候,千鈞壹發的時候,鐵塔般的秦三河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雷公下凡壹般地,怒氣橫生,伸著大腳壹腳就踹飛了院子裏門,跟著壹個靠山撞,破爛的院門嘩拉拉被撞脫了……
  “三河……快爬下!”
  楊偉心壹急,屋裏躲過槍、躲過狗咬的肯定是個高手,高喊著……看著窗戶上的影子,通地開了壹槍……霰彈,打碎了幾塊玻璃而已!自己手裏的武器,已經不足威脅到這個人了。
  砰砰兩槍,秦三河嚇得就地壹滾,又滾到了院門外的墻角!
  兩槍,俱打在楊偉剛剛換過位置的地方,濺起了壹團殘雪!楊偉心壹急,五連發壹抽,空殼了,跟著是賴驢打滾,三滾兩滾轉到了石堆後,槍,扔了,沒了子彈,還不如燒火棍好使!
  “哥,接槍……”
  秦三河掏出手槍,壹把揣在懷裏被暖著溫熱的手槍,是景瑞霞車上悄悄塞給他的,朝著楊偉藏身的地方扔過來!
  “斑蝰蛇!?”楊偉又是壹陣驚喜!
  烏黑的槍身半空裏劃了壹條優美的弧線!楊偉只等著槍落地才翻滾了壹下接槍在手,嚓地壹拉保險,邪惡地笑著,斜眼覷著窗戶後躲著開槍的那位……嗤著鼻子哼了哼:“納命吧!看妳怎麽躲得過這條毒蛇!”
  窗戶上,影子剛伸出半點,楊偉驀地出手,臂伸槍響,直中窗欞!
  窗欞後,躲著的那位根本沒料到,子彈直透幾公分厚的窗欞……腦袋,像擊中的氣球,霎時消失了!
  “呸……十環!”
  楊偉吐了口,邪惡的笑著罵了句。
  槍聲停了!
  ……
  “壹個、兩個、……五個!”
  楊偉斜眼數著,應該是七個人,死了四個,地上被狗咬著圍攻著兩個,還有壹個!?
  “三河,指揮狗沖進家裏!我掩護!還藏了壹個。”楊偉支著槍身,喊著心裏壹驚,找著掩體。
  秦三河手腳並用,吼著幾個狼犬跟著主人,側身壹掀門簾,四五條狼狗沖了進去!
  沒人!秦三河大喊著,死了壹個,沒人了!
  楊偉四顧之下,沒有發現……秦三河個子大人高,看著遠處,喊著:“哥,跑了壹個,跑了壹個……”
  楊偉略壹思索,擡手兩槍,正中兩個沒死的小腿,顧不上兩個人慘叫,也是壹瘸壹拐出了院門,舉槍要射!太遠了,沒有把握,已經超過了壹百米,遠處的人壹瘸壹拐,應該是被狗咬了壹嘴,見勢不妙翻墻就跑!
  古路明!?楊偉隱隱地看著背影回憶著,就是他!
  ……
  情壹急……快步追著,追了幾步,撲地壹下子摔倒在地上,腿上新傷猶在,剛剛壹番動作吃力太大,眼看著,這人接近了山坡,坡上就是松柏林子,壹進山,再沒有機會抓人了!
  “三河……三河……”楊偉躺在雪地上,腿疼難忍,站著力氣都快沒有了,沙啞地呼著。
  自己的幾條狼犬斃命,秦三河恨得咬牙切齒,撿著槍托在院子裏把兩個受傷的壹個人槍托,打翻了!聽著楊偉喊,快步跑了出來,楊偉指著前方:“背著我走……拉近三十米,讓我斃了他,他是殺大炮的兇手!”
  “哎!”秦三河二話不說,絲毫不覺不妥,背著同樣個大的楊偉起身就跑!
  幾條忠心耿耿的狼犬,順著指示飛跑上去!
  大漢背大漢,背上像座山!跑了壹夜的秦三河沒跑幾步便覺得兩腿灌了鉛壹般的沈重!步履艱難起來!
  後面的步履艱難、前面的壹瘸壹拐!
  楊偉瞄準了幾次都沒有把握,恨恨地拍著秦三河:“跑跑跑……快跑,別他媽像個娘們!”
  情急之下,狀似狂癲!
  喘著粗氣的秦三河,咬著牙,堅持著、堅持著,邁著千斤壹般的重腿,堅持著……
  楊偉心裏壓抑不住地的狂躁,喊著:“跑跑跑……讓我殺了他,讓我殺了他!”
  目眥俱裂,而眼中的目標卻越來越模糊!甚至於眼前出現的重影!重影!
  重影!壹個變成了兩個人、兩個變成了三個人!
  楊偉心下狂跳!知道自己就是拿著狙擊現在也打不著人了!壹瞬間長吸了壹口氣,噤聲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現在,需要的是冷靜而不是狂躁!
  ……
  “槍是妳身體壹部分!持槍的時候,槍是妳的手!”
  “開槍的時候,妳的眼裏只有目標沒有仇人!”
  “想擊中目標,妳的心裏只有目標,沒有仇恨、沒有憤怒更沒有浮躁!”
  “妳就是槍,槍就是妳!”
  腦海中,迅速掠過第壹次握槍的時候教官的話!打了十幾年槍,第壹次覺得槍,不再是死的!
  楊偉,努力鎮定著心神,這是最關鍵的壹槍,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三河也堅持不了多久,這是最後壹次機會!
  眼,平靜了,如壹泓水、壹汪泉;心,平靜了!如靜靜的湖面;手,不再抖了,目標,漸漸地清晰了……
  天地間,風止了!好像只剩下了秦三河粗重的喘息、沈重的腳步!
  準星、目標、手、心慢慢地聯結成了壹個整體……那個靶標從來沒有如此地清晰過,楊偉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是那種誌在必得的笑意……
  遠處的山上,孫大雷兩人,不知道秦三河背著人要幹什麽?難道背著人,也能追到逃跑的人!下意識的鳴槍示警!距離太過遙遠!
  秦三河只知道跑、楊偉雙手平舉著只在瞄,都沒有在乎背後想起的槍聲!除了目標,除了目標……
  ……
  壹瘸壹拐逃跑的正是古路明,聞得槍聲回頭壹眼,知道離自己尚遠,隨手胡亂開了壹槍……他知道,他現在唯壹懼怕的就是那個腿受傷的人,而現在,自己根本不在手槍的射程,甚至山坡就在眼前,只要進了林子,就是自己的天下……看看追來的狗,古路明獰笑著點燃了雷管,順手扔到了身後!
  “轟!”壹團火光,又有兩條狼犬被炸得飛離了地面!余下的也驚懼的往後縮腿!
  秦三河看著兄弟們又倒下兩個,悲憤的喊著:“王八蛋,我要殺了妳……開槍開槍,殺了他……”
  聲嘶力竭,秦三河也到了強駑之末!
  楊偉依然沒有動,像壹尊雕塑,從來沒有這麽凝重過……
  二十米……三十米……接近四十米……
  體力透支的秦三河,四十米揮汗如雨,大口喘著氣喊著,大哥,快開槍……我不行了……
  秦三河,仰著頭長喊著,腳步踉蹌著,聲音隨著人向前傾倒,把楊偉重重的向前摔去……
  楊偉,依然沒有動,保持著雙手持槍的姿勢,他也看到了逃跑的古路明的臉,有得意、有獰笑、有驚懼,那張臉如此地清晰,清晰得就像眼前的準星……炸藥炸起的硝煙也沒有擋住準星的位置!
  拉近了寶貴的幾十米!
  砰……壹聲悶響!半空中楊偉打出了生平最凝重的壹槍!接近斑蝰蛇瞄準極限的壹槍!
  落地的瞬間,他似乎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子彈劃出那條優美的線,從槍膛、從準星直接聯到了目標……落地的瞬間,似乎清晰地看到了,弧線的終點,綻開了壹朵血色的梅花!
  目標,古路明,回頭的瞬間是他向世界的最後壹個望眼,不相信地向後傾倒!仰倒的地方,頭上就是松林柏叢!離躲避只剩下幾米!
  楊偉,保持著持槍的姿勢,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這壹摔的力度,直滑出去好幾米……
  壹切,都靜止了……剩下了兩個人的喘息!楊偉覺得身上開始發冷、頭和眼有點眩暈,這壹槍,幾乎耗盡了精氣神和最後的體力!
  良久,才聽到耳邊的風聲,遠處的孫大雷的喊聲,還有背後吭哧吭哧的聲音……翻身的楊偉壹回頭,卻見秦三河全身如同新浴出爐,絲絲冒著蒸汽,伏在雪地裏,正大口大口往嘴裏塞著雪,累極了、也渴極了……
  “哈哈哈……三河,妳他媽跑得真慢,差點讓他溜了!”楊偉仰面大笑著,四仰八叉,直直地躺在地上。
  “嘿嘿……哥妳槍打得真臭,半天才開了這麽壹槍!”秦三河笑著,嚼著雪,笑意中不無憨厚。
  “喲……妳笑了三河,好長時間沒見妳笑過了,妳笑起來可比虎子俊多了。”楊偉打趣著,頭也不擡,聽得出秦三河話裏的欣喜!
  “嘿嘿……虎子比我俊,不過我將來娶個媳婦比他媳婦俊,嘿嘿……”秦三河憨厚地笑著,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哈哈……我也要娶個俊媳婦,比妳媳婦還俊!哈哈……”
  楊偉笑著,笑得開心之極,笑得幾乎咳嗽起來,剛剛止住笑壹看秦三河,卻是又放聲大笑起來,兩個人,都縱情地笑著、笑著,壹直笑著孫大雷來了……壹直笑到金剛、賊六、景瑞霞、周毓惠壹幹人都來了,還是笑著……
  二十分鐘後,登上了山頂的孫大雷沈聲向著指揮部匯報著:“利劍利劍,我是尖刃二號,竹林山采石廠發現目標,四號緊急情況,火速增援、火速增援,有人重傷!”
  步話器裏,接收到了清晰的聲音,孫大雷聽出來江副廳長的聲音:“報告7728號特勤情況!”
  孫大雷頓時省悟這是在指誰,沈吟了片刻,死屍、槍戰、追逃、毒品工廠、臥底……不知道報告什麽。
  想了想……沈聲報告了兩個字:“活著!”
  活著……孫大雷看著山下,被擡回去的楊偉和秦三河,看著壹行特殊的隊伍,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好像只有這兩個才夠份量,比壹切都重要!
  活著!是比壹切都重要!
  “重復!活著,他還活著!”
  ……
  ……
  “活著……”
  兩個字傳來,字字千鈞!
  壓抑壹夜的沈重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戴著耳麥的通訊員馬上想起了屏幕上那個帥氣的推演人,瞬間捂住了嘴,只怕喜極而泣!
  通訊組,不多的幾個人,都聽到了彼此長長舒出來的壹口氣,不無喜色地看著這裏的最高領導:江汝成!
  “該收網了……”
  江汝成,笑著說了句,笑吟吟地出去了!
  佟思遙壹副釋然的笑容,問了句:“尖刃六組到了什麽位置?”
  “國道,省際線23公裏處,距離目標還有十分鐘!”通訊員敲著鍵盤,指示著方位。
  “提醒他們,進入戰鬥狀態……利劍行動的第壹槍,將由他們打響!”
  佟思遙,看著通訊員在緊急地呼叫,躊躇滿誌的出去了!她知道,這壹步險棋,贏了!
  ……
  ……
  活著!
  孫大雷重復著這兩個字,有點意味深長!
  壹路跑步回到了采石廠,挑著門簾進了排房,卻是有點啞然失笑了,血汙壹臉,淒淒慘慘的楊偉已經沒有了壹個小時前的神勇,捂著被子,像大病未愈。旁邊坐著賊六,院子裏擺著四具屍體,院外還扔了壹個,兩個剛剛醒過來的人,正被金剛持著棍棒在問話!另壹名特警也是熟人,在虎盾保安隊呆過,楊偉認出來了,是那個細皮嫩肉的吳剛,看樣是知道這幹人的手段,不聞不問,裝做沒看見!
  “隊長……神勇第壹人哦!”孫大雷臉上不無興奮地說道:“剛剛我量了壹下,妳開槍的地方距離目標有九十二步,壹槍正中眉頭啊,這手槍怎麽辦到的?”
  楊偉嘴唇動了動,賊六正幫著擦臉,顫危危地說了句:“蒙的!”
  “蒙的!?不可能吧。手槍射程才多遠?”孫大雷不信了。
  “蒙的!”楊偉又重復了壹遍!
  孫大雷看楊偉臉色不好,有點訕訕不敢問了:“回頭問賊六,死了幾個?”
  “裏面四個、外頭壹個,倆個受傷的!”賊六數了數。
  “窯底還有四個!”楊偉淡淡說了句。
  “還……還有四個?”賊六吃了壹驚。孫大雷更吃驚,眼光裏甚至有幾分不相信。
  楊偉長長的靠著閉上了眼,淡淡說了句:“不要讓大家看了,看了會做噩夢的……大雷,守住妳的崗位,矮墻後的洞口就是這個制毒工廠,下面幾個巷道的氣味很濃,沒有裝備不要擅自下去……估計裏面的貨不少。”
  “是!隊長!”孫大雷,很正色地敬了個禮,跑步出去了。
  “六兒……去幫幫三河吧,今天死了壹半兄弟,他肯定很傷心。”楊偉睜眼看看,破窗後的山坡上,佇立的秦三河、周毓惠和景瑞霞,秦三河抹著淚正在挖坑。心下有點慘然,今天要不是這群狼犬,恐怕沒有這麽輕易脫困。
  賊六應了壹聲,也出去了!
  ……
  又等了很長的時間。昏睡中的楊偉被人搖醒了,勉強地睜開眼,卻發現面前圍著幾個人,都在,都在喊著自己!勉強地笑笑說了句:“我……我有點冷!”
  金剛緊緊地捂了捂被子,想再扶楊偉的時候卻扶了壹手血跡,嚇了壹跳,伸著手張口結舌地說道:“這……哥,妳身上……”
  “有傷,不能解開,等著救援吧!我挺得住。”楊偉說著,莫名地搖著頭,有點痙攣。牙打著顫說著:“大雷,有嗎啡嗎?”
  “有!我們外勤身上都帶著!”孫大雷聽著,忙解著衣服,剛剛聽得賊六亂喊,嚇了壹跳,楊偉的面如金紙,壹睡下像死人般沒有了生氣。手忙腳亂地解著,等楊偉伸出手來嚇了壹跳,腕部,是幾個深深的繩勒痕跡,咬著牙註射進去了!
  “妳們都出去吧!讓我睡壹會。我累了……”楊偉長長地舒了壹口氣,臉色恢復了幾分平穩,說著。
  孫大雷,吳剛,出去了!
  金剛,幾分不情願地出去了!
  賊六不情願,被景瑞霞拉著出去了!
  秦三河,還坐在場院外小土坡上,看著兄弟們的墳頭發呆!
  屋子裏,壹個壹個出去了……楊偉要閉著眼的時候,卻看著還有壹個人,剛剛和秦三河在壹起的人,靠著墻,眼淚撲涑涑地流著、流著,不可抑制地流著,眼睛卻沒有盯著自己!
  想了很久,楊偉都沒有想出來第壹句話要說什麽,只是訕訕地試圖開句玩笑:“不要哭,越哭越難看!”
  “在妳眼裏,反正我從來就沒有好看過。”周毓惠不知道是悲傷還是哀怨還是憐惜,壹個鐵打的人,壹夜之間變成了這般病秧秧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那身不合身的破衣服壹直在往外滲著血水,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謝謝妳!要沒有妳,沒有三河,沒有三河這些兄弟,今天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下來。”楊偉緩緩地說道。聲音,孱弱無比,像是寒夜裏受了霜凍,有氣無力,連黝黑的臉也看得出病態畢現。
  說什麽勇嘉三軍,到頭來都傷痕累累!這壹次尤甚,周毓惠看得出,如果僅僅是輕傷的話,不會讓這個鐵打的男人站都站不起來。
  “妳為什麽壹直騙我!從我認識妳,妳就壹直騙我,直到妳走,還是在騙我!如果聽妳的話,把妳留下的東西送走不看壹眼,我也許到現在還以為妳和韓雪在壹起!為什麽壹直騙我……”周毓惠悲從中來,抽泣著,坐到了楊偉的身邊,摩娑著粗糙的額頭,右臉的傷痕猶新,乍壹看,已經認不出來這個人了。
  口氣,很哀怨,不像質問!甚至口氣裏還有幾分自責。
  “妳們,我不想讓妳們經歷這些……屍體、殺人,會成為壹生無法抹去的噩夢。我經歷過這些,經歷過很多,常常在夢裏會夢見自己被人槍殺了……我不想讓妳們都扯進來。”楊偉黯黯地說道,恩仇快意之後是傷痕累累,從來都是孰無興喜可言。
  楊偉看著黯然的周毓惠,還要再說話,卻被那只纖纖小手堵住了。抹了壹把淚,周毓惠長舒了壹口氣,仿佛全部釋然了,釋然地說道:“這些,都結束了嗎?”
  “結束了!”楊偉勉力笑笑,移開了周毓惠的手說道:“結束了,我活著,他們死了!”
  “疼嗎?”周毓惠反手輕輕抓住了傷痕累累的手,看著腕上觸目心驚的傷痕,臉上戚然。
  “不疼!”
  “身上傷得重嗎?讓我看看!”周毓惠說著,要動手,楊偉要攔,卻有點有氣無力,仿佛全身脫力後的那種陣痛襲來,只靠著大雷給的那支強心針支持著!
  破爛的襖,沒有內衣,襖的內層浸透了壹層血水,傷口,沿胸至腹兩側,像潰爛壹般,……
  周毓惠“哇!……”地壹聲,掩面而哭!
  哭著,哭著……連楊偉的勸慰也不再理會……
  哭著,哭著……直哭得蹲到了床邊,壹直哭著……
  直到把所有的人都哭進來,還在抽泣著壹句話也不說。直到救援來的時候,把孱弱的楊偉扶上擔架的時候,還在抽泣著,壹路的雪色留下了壹路的哭聲,這輩子的淚,都不夠這壹天流淌……
  那個人靜靜地睡著了,蒼白的臉上,靜謐、安詳。周毓惠幾次摸著他冰冷的手,感受著那依然在跳的脈搏,回憶著壹天前還壹臉戲謔的他,回憶著總是嘻皮笑臉沒有正形的他、回憶著僅有過的溫存,回憶著相識在壹起的點點滴滴,卻都像現在的淚水,從來都是澀澀的滋味!
  可依然是那樣難舍難分,從來都沒有覺得如此地讓自己傷心過!壹路上,她壹直把那只大手緊緊的握著,握著,只怕壹離開,就感受不到他的心跳……那怕他睡著了、那怕他昏迷了根本感受不到,她願意壹直這樣握著、握著,直到感覺到,他的冰冷開始復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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