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武後駕崩
從神探李元芳開始 by 興霸天
2023-9-17 08:36
“求夫郎救救我父!”
英王府中,韋氏盈盈拜下,美貌的臉上滿是懇求。
李顯看著嬌妻,露出為難之色:“愛妃,本王不是不想救妳父親,但他此次所犯的罪名實在太大,不光是參與犯上政變,還有隱瞞關中災情,數罪並罰,才將問斬……”
韋氏哀聲道:“妾也知夫郎難辦,但難辦也總是有辦法的,夫郎近來連連入宮,見到陛下時總能以兄弟之情打動壹二的!”
李顯皺眉:“那麽多案犯,如果陛下寬赦了妳父親,那其他士族也肯定多有哀求,這如何能辦?”
韋氏並不理會,只是繼續懇求:“妾不求父親免罪,只求壹個發配嶺南,也好過鬧市問斬!”
李顯拉了她幾下,韋氏都是趴伏在地上不起來,語氣更加無奈,還免不了帶出幾分惱火:“愛妃,本王能理解妳的苦楚,但實在是無能為力,妳到底要如何呢?”
韋氏沈默片刻,突然厲聲道:“妾知道父親有罪,但太後才是罪魁禍首,憑什麽我等被太後詔書所惑,如今問斬的問斬,發配的發配,她卻安然無恙,還能在宮內享福?”
李顯先是楞住,待得反應過來後,頓時勃然大怒,將韋氏用力推開:“來人啊!把她給本王拖下去!”
韋氏脾氣上來,腦袋發熱,大喊大叫:“我士族遭此大難,妖婦必無好報!必無好報啊啊啊!!”
李顯怒不可遏,昔日的喜愛全部化為厭惡,冷聲道:“簡直是潑婦,京兆韋氏如此家教,無怪乎衰敗!”
歷史上李顯和韋後的夫妻關系那麽好,甚至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是有原因的。
韋後並不是李顯的首任妻子,他的首任妻子由於說武則天壞話,被關在小黑屋裏活活餓死了,韋氏是續弦,後來李顯被廢廬陵王時,又與之壹起患難,度過了最艱難的壹段時光,據說那時李顯就在私下發誓,以後如果能重見天日,“惟卿所欲,不相禁制”。
不過那段的具體誓言,是《資治通鑒》裏面才出現的,前面的史書並沒有描寫,明顯意有所指,對應著韋後的作為,帶著半預言性質,所以可信度不高。
但由於共患難的經歷,李顯和韋後夫妻感情好,這點應該沒錯。
而現在兩人並沒有這段經歷,哪怕韋氏美貌,李顯也很喜歡,卻也達不到言聽計從的地步,更別提這種指著鼻子罵娘的話,已是決定休妻。
不僅是休妻,想到武後現在的狀況,李顯嘆了口氣,情緒低落下去,心頭又隱隱有些悸動:“備馬!本王要入宮!”
到了紫微宮外,正好見到李賢也騎在馬上,收到了宮內的通知,前來探望。
兄弟倆以前是有些隔閡的,但近來關系也親近了許多,並肩來到了合璧宮。
長生院被燒了大半,如今武後搬到了合璧宮居住。
冥冥中自有幾分天意,歷史上李弘就是死在這裏的。
如今李賢和李顯壹走入宮內,第壹眼就看到了這位兄長屹立。
英姿勃發,威儀天生。
即便是這段時間也不止見過壹回了,但他們也看了好幾眼,然後又望向榻上,落在那個同樣反差巨大的母親身上。
垂垂老朽,鋒芒再無。
以前的武後面容艷麗,帶著鋒芒銳氣,根本不似五十歲的婦人。
可此時的她,已是病榻上的垂死之人,不僅再無往日的精神面貌,還沒有頭發。
兩兄弟生出壹股巨大的違和感。
總覺得如果李弘躺在那裏,武後帶著幾個兒女圍著,就正常了。
現在則完全顛倒過來,李旦和長公主已經來了,壹家人圍著母親,眉宇間露出悲傷之色。
相比起來,看著環繞在榻邊的子女,武後的表情很淡然,首先看向李顯:“妳那正妃韋氏如何了?”
李顯楞了楞,不敢隱瞞:“她對娘娘有不敬之言,孩兒已準備休妻。”
武後點頭:“休了的好,那女子不是持家的,如今母族又遭難,更會心生怨恨,留在身邊徒生禍患。”
李顯聽著她那冷漠的語氣,倒是覺得以前的母親回來了,下意識地道:“謹遵娘娘的話!”
武後又看看李賢和李旦,對於這兩個兒子倒是沒什麽關照的,轉向長公主時,倒是露出發自內心的疼惜之色:“孩子,娘娘以前對不住妳,等娘娘走後,妳皇兄會為妳選壹戶好人家的。”
長公主聞言大哭起來:“娘娘不要離開我!娘娘不要離開我啊!”
武後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也沒有多說什麽,等到她不哭了,才開口道:“妳們退下吧,我和陛下有話要說。”
李賢、李顯和李旦紅著眼眶,將長公主攙扶著帶了下去,殿宇內就剩下了武後和李弘母子。
李弘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這些天常常來陪伴武後,看著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知道那壹天真的要到來了,正要聆聽母親的臨終遺言,就聽武後問道:“如今朝野上下的局勢穩定了嗎?”
李弘怔了怔,臉色變化,忍不住道:“娘娘,事到如今,妳還記掛著政事?”
武後笑了笑,看著這個嫡長子:“怎麽?陛下認為我不可理喻?”
李弘沈默。
沈默其實就是回答。
武後悠然道:“孩子,妳從幼年懂事之時,就是太子,權力得來的容易,自然就無所謂放下的艱難,而我不同!”
她露出回憶之色:“我自記事起,就嘗遍了世道冷暖,兩位兄長為了侵吞父親的家業,將母親與我們姐妹趕出,後來去到楊家,寄人籬下,看人臉色……”
“後來進宮,母親垂淚不舍,我倒是很憧憬,希望能通過在後宮中獲得地位,來改變自身的處境……”
“結果事與願違,太宗由於文德皇後病逝,對後宮基本失去了興趣,女子爭奇鬥艷,卻都吸引不了太宗的目光。”
“眼見太宗身體每況愈下,我想為他生下壹子半女,那樣就不必出家,可以守著兒女過日子,也無法如願……”
“太宗駕崩的那壹年,我還是去往了感業寺,被逼削發為尼。”
聽著母親和爺爺的往事,換成以前李弘會很尷尬,此時也禁不住聆聽,感受到那寥寥數語間的不甘與絕望。
武後臉色平靜,就像是講述別人的往事,但從她咬字的輕重來看,那段歲月顯然是刻骨銘心,死也不會忘卻:
“小人勢利,在感業寺每壹時都十分難熬,整日遭人白眼,還有年老尼姑的苛刻。”
“最為可怕的是,她們那壹眼可以看到頭的人生,韶華虛度,恩澤無享,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好在我沒有被打倒,依舊每日梳妝,盡取身邊壹切之物,讓自己容顏不改,等待機會。”
“當妳父親來寺內,我才能與之重續往昔那壹線情緣,得以重回大內。”
“我若服輸,當年在感業寺就認命,佛前多壹誦經老婦,生老病死,無聲無息,又有誰知道?”
“唯有不服輸,才有了現在的我,現在的妳!”
李弘微微屏住呼吸。
武後看著這個兒子:“以我的出身,從小就必須明白壹個道理,人能仰仗的,唯有自強,而當外界無所依靠,自強往往也就代表著不擇手段,因為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妳不理解我的殘忍,那也是正常,因為妳生來就是太子,不需要如我這般。”
“而我就算把握住了機會,永徽三年,剛回宮中時,也是如宮婢壹般,戰戰兢兢,小心服侍王皇後,受著蕭妃的嫉妒侮辱,每天都擔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明日。”
“我更害怕的,是那時自己也年近三十歲,避免不了色衰愛馳,妳父親身為聖人,宮中必然缺不了美人,當時愛我,卻又能再留戀幾日?如果再把我送回感業寺,我也沒法再撐下去的……”
“在滿心仿徨之下,我發現了權勢,那真是世上最迷人之物!”
說到這裏,武後微微挺了挺背,哪怕到了如今這副衰老的模樣,都生出壹股威儀:“太宗壹代雄主,對內安定宇內,與民休息,對外開疆拓土,四夷來朝,給妳父親留下壹大片基業,不是那麽容易守住的。”
“妳父親自登基起,中外臣民都要拿他們父子比較,哪裏做得不好,立刻落得壹個敗家的名聲,妳父親本來體弱,心思又細,太子經營的根基又薄弱,就特別在意這些,偏偏長孫無忌權焰遮天,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我那時就看出來,他與我在感業寺壹樣,害怕壹輩子成為權臣手上的傀儡,唯唯諾諾,空稱為聖。”
“我同時明白了,美色不可長享,有了權力才有了壹切……那就從爭奪後位開始!”
“那王皇後雖然怠惰,但並不愚蠢,她之所以選中了我,因為我是太宗的女人,地位尷尬,還因為我沒有母族依靠,怎麽看都威脅不到她的地位。”
“結果她看錯了我,更看錯了妳父親,我跟後妃宮人鬥,他跟前朝重臣鬥,那真是表面上和和睦睦,暗地裏恨不得手撕牙咬,不死不休。”
“我們鬥倒了王皇後,鬥倒了長孫無忌,壓下了關隴士族,同體壹心,共掌皇權……”
李弘聽到這裏,眼眶大紅。
他的地位確實是因為這位母親,別人是母憑子貴,他們是子憑母貴。
是武後的上位,並且壹直把持著權勢,讓他們從來不用擔心被別的皇室子弟奪權,別人都可以質疑武後爭權奪勢,唯獨四子壹女不行,沒有武後,就沒有他們今日的地位。
武後看出了這個兒子所思,罕見地安慰道:“妳也不必胡思亂想,妳從小體弱多病,沒有經歷過陰詭之事,才養成了現在的性子。”
“我壹直認為,妳不會是合格的聖人,當得了仁君,成不了明君,但現在妳的身體康復,又是大不壹樣了。”
“不要做先帝,也不要與我壹樣,妳本來也不是我們,該有妳自己的想法,迎來妳所開創的大唐盛世!”
“我這壹生,能爭的爭過了,以太後之尊落幕,也談不上多少遺憾……”
李弘淚水湧出:“娘娘!”
武後聲音凝重起來:“只是妳要記好了,妳手中的權力,是從高祖開始亂世爭位,太宗貞觀之治,先帝穩固皇權,妳壹定要將之牢牢保護好,不能再給那些世家豪族奪了去,臣子永遠不可完全信任,任何之人都是如此!”
李弘擦了擦淚水,總覺得她這話若有所指,想了想還是道:“娘娘難道還對元芳懷有偏見,他兩次救妳……”
武後凝視著他:“李元芳救的不是我,救的是皇後和太後,他所作所為,我能理解,卻又覺得頗為矛盾,此人已經功高震主,妳是不是希望壹直與他君臣相得?”
李弘點頭:“當然,孩兒願意發誓,元芳肯定也願意。”
武後搖頭:“妳現在是怎樣的想法,不代表日後也是壹樣的想法,人總是會變的,也不得不變!誓言更是世上最不靠譜的,如果能守約,根本不需要立誓,妳在反復強調的時候,其實就是在掩蓋內心的動搖……”
李弘皺眉:“那依娘娘的意思是?”
武後道:“妳早早跟李元芳談壹談吧,妳視他為友,就用朋友的身份問壹問,他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現在說開了總比他日翻臉相向要好……”
李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見武後又回到最初的話題:“如今朝堂局勢如何了?”
李弘開口講述:“如今的關鍵,是如何處理之前的亂黨……”
武後立刻給出建議:“不僅是亂黨,還有滅掉吐蕃後,如何調整征發勞役……七品以下收入菲薄不足養家……天下想考科舉入仕的子弟,勢必越來越多,但各州的學堂卻嚴重不足……”
她想到哪裏說到哪裏,不再似以前那般條理分明,口齒甚至都有些不清,卻依舊興致勃勃,仿佛回到了昔日與李治同體壹心,共掌皇權之時。
看著母親越來越明亮的眼睛,李弘強忍住悲痛,與她探討局勢,直至最後。
……
嗣聖四年初,武後駕崩。
聖人大慟,率百官親送棺槨,陪葬乾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