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叫不醒就打

　　李平威是個比女孩子還要靦腆的小孩子，這和他父親的管教不無關系。所以在有了壹些了解之後，安爭對李延年這樣的教育方式有著極大的反感。
　　當天夜裏，特意換了壹身尋常百姓衣服的李延年就到了天啟宗，他只是象征性的對安爭點頭致謝，然後就壹把抓著李平威的胳膊：“走，跟我回家。”
　　李平威顯然對父親極為害怕，連話都不敢說，七八歲的小男孩，被抓著往前走，不時回頭看向曲流兮。
　　曲流兮追過去：“妳還不能帶他走，他體內的寒濕之氣還沒有徹底根除，明天再用藥幾次就能治好他，妳此時帶他走真的是為他好？”
　　李延年大步往前：“我不需要妳們管，這是我的兒子。”
　　杜瘦瘦氣的壹跺腳，上去拉住曲流兮：“不用管他們。”
　　曲流兮還想說什麽，李延年卻已經拉著李平威快步離開。
　　吱呀壹聲，天啟宗的大門關上了。
　　安爭把門關好，轉身看向李延年：“給我壹個妳不想把孩子治好的理由。”
　　李延年站在那，用厭惡的眼神看著安爭：“這是我的家事，妳未經我的同意就帶走我的孩子，我可以去方固府告妳強擄孩童。念在妳也是出於善心，我不和妳計較。但請妳讓開，妳這樣屬於私法禁錮，已經觸犯了大燕律法。”
　　安爭靠在門上：“這是妳的家事不假，我沒有權利過問也不假。但如果我眼睜睜的看著妳要害死自己的孩子而不過問，那我同樣是在犯罪。”
　　李延年大聲道：“妳這個人真奇怪，既然妳承認這是我的家事，妳還攔住我做什麽。我是毗濕奴的父親，我有權利保護自己的孩子。”
　　“保護？”
　　安爭冷哼壹聲：“妳是真的為他考慮，還是為妳自己考慮？”
　　李延年看著安爭：“我當然是為他考慮！”
　　安爭冷笑道：“妳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時時刻刻把為孩子考慮掛在嘴邊，但實際上出於自私。妳覺得孩子不應該那樣，不應該這樣，只要違反了妳的意誌就都是錯的。妳覺得妳可以為孩子安排好壹切，甚至人生。這樣是為他好？我知道妳的大兒子因為修行而導致走火入魔，所以妳害怕再失去小兒子……李延年，這是妳在保護妳的兒子嗎？不，這只是妳在保護妳自己那脆弱不堪的感情罷了。”
　　李延年楞了壹下，然後大聲說道：“妳閉嘴，我的事輪不到外人來幹預。”
　　安爭走過去，近在咫尺的看著李延年：“妳知道妳是壹個什麽樣的人嗎？說的好聽些，妳是壹個被虛名和自己的妻子慣壞了的偽君子。說的直白些，妳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無恥之徒罷了。”
　　“我虛偽？我自私？”
　　李延年瞪著安爭喊道：“這麽多年為官，我可曾做過壹件自私之事！”
　　安爭撇嘴：“看吧，這就是妳的嘴臉。壹切都是為了壹個清正廉明的名聲，不拿不占這沒什麽，這是妳的操守，我沒權利置評。但妳卻把這種自私，強行影響了妳的家人。身為五品京官，妳的家人卻經常壹個月壹個月的吃不到壹次肉……這就是妳的成就？”
　　安爭來回踱步，這說明他的憤怒已經到了壹定地步。
　　“妳為了壹個名聲，哪怕就是公務上的接待，妳也要自己掏腰包。這樣做是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妳這樣做了，就會被人稱贊，說妳大公無私！可妳的妻子呢，已經幾年沒有添置過壹件新衣服了？妳的家人呢，已經多久沒有正經吃過壹頓飯了？為了給妳的兒子看病，妳的妻子壹次次的典當自己的嫁妝，連最後壹個簪子都拿出去當了來償還藥鋪的欠款！”
　　“李夫人為了照顧妳的臉面，省吃儉用，將所有的錢都用來給妳維持自己的身份。妳日常的衣服雖然不新，那是因為妳故意要穿的舊，但只要是涉及到了外事，妳什麽時候不是穿的光鮮亮麗？哪怕就是去典當，她擔心被別人知道了影響妳的聲譽，還要讓丫鬟多跑出去幾條街。”
　　安爭擡起手指著李延年的鼻子：“妳呢，為妳的家人做了什麽？”
　　李延年張了張嘴，臉色已經鐵青壹樣。
　　安爭冷笑：“我不是妳的家人，沒必要慣著妳。妳的兒子這麽小，都在幫妳維護妳的尊嚴。可妳呢，給了妳的家人活著的尊嚴了嗎？”
　　李延年上前壹步，伸手去推安爭：“妳讓開！這些事用不著妳管，他們是我的家人，早就做好了承受這壹切的準備。”
　　啪！
　　安爭壹個耳光抽在李延年的臉上，如此的響亮。
　　“不要打我爹！”
　　李平威沖上來，揮舞著小拳頭在安爭的身上壹下壹下打著。
　　安爭心疼的看著李平威，任由李平威的小拳頭敲打自己，他擡起頭看向李延年：“當年大燕先王在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誇了妳壹句清正廉明。這就成了妳的心病，妳覺得必須維護自己這樣的形象。以至於妳現在的心理已經變態了，妳覺得妻兒跟著妳受苦，恰好是來證明妳真的清正廉明……啐。”
　　安爭啐了壹口，壹點形象都沒有的把壹口吐沫吐在李延年的臉上。
　　“很久沒有被人羞辱過了吧？很久沒有被人罵過了吧？”
　　安爭冷冷地說道：“妳這樣的人，其實還不如死了。妳可以去死啊，病死，餓死，自殺也好，這樣妳就完完全全的用清正廉明四個字結束妳的壹生。在妳的同僚嘴裏，會虛偽的贊美妳是官員的典範，但心裏罵妳壹句真傻逼。百姓們覺得失去了壹位好官，但他們還是要照常生活，吃喝拉撒睡，第二天就把妳忘了。知道他們為什麽敬佩妳嗎？因為他們覺得那樣做都是正常人做不到的，所以才會奉獻出自己的尊敬，可實際上，那些百姓心裏對妳的評價也許只是白癡這兩個字罷了。”
　　“沒人強迫妳去貪汙去受賄。”
　　安爭看著捂著臉站在那呆若木雞的李延年，話語越發的鋒利如刀：“妳覺得妻子不出門，不增加衣服，過的苦壹些，那是守婦道對不對？沒什麽大不了的，婦道人家就應該這樣對不對？”
　　李延年用仇恨的眼神看著安爭，但顯然被安爭的氣勢嚇著了。
　　安爭讓曲流兮把李平威領回去，然後繼續說道：“孩子身體越來越差，妳的錢呢？朝廷外事接待，會有專門的撥款，妳不貪也就罷了，有必要自己往裏面搭錢？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壹個人連公私都無法分明，覺得將自己的壹切都犧牲了來成全壹個虛名是正確的，那麽他就是個敗類。”
　　安爭道：“我聽聞前些日子朝廷裏有人提議，給戰後負傷的士兵捐款。這件事，是妳提出來的然後第壹個捐款了的？”
　　李延年道：“將士們在邊疆流血，我身為朝廷官員，這樣做難道不對嗎？”
　　安爭上去就是壹拳，直接打破了李延年的鼻子：“對妳媽了個蛋。”
　　李延年撲通壹聲摔倒在地，鼻子裏的血噗地壹下噴了出來。
　　安爭低頭看著他：“為傷兵捐款，沒問題，可以，誰都可以，但妳他媽的不可以。妳壹句需要捐款，妳妻子就要更加的省吃儉用，甚至為了支持妳，還要去典當自己那點本就不多的嫁妝。嫁給妳二十年，她得到了什麽？非但沒有從妳手裏得到壹件禮物，反而連自己的嫁妝都搭進去了，妳還他媽的理所當然！”
　　安爭壹腳踩在李延年的胸口上，看著李延年的眼睛說道：“捐款這種事，如果我有十兩銀子，拿出來壹兩或者二兩，不足以影響家庭生活的條件下去捐，沒問題。我在大燕南疆隨隨便便捐出去幾十萬兩銀子，那是因為我有錢，沒有幾百萬兩我也不會這做，因為我要維持數百口人的日常生活，還要照顧其他需要幫助的人。”
　　“妳呢？明明壹個銅錢都沒有了，還要逼著妳的妻子去典當！”
　　李延年反駁：“我沒有逼她！”
　　砰地壹聲，安爭在李延年的胸口上踩了壹腳：“妳當然沒有拿刀子拿棍子去逼她啊，但妳知道她在意妳，知道她把妳當天壹樣供奉著，敬畏著，所以妳只要唉聲嘆氣，她就是把自己賣了也要支持妳。妳這樣，更無恥。”
　　“被我說破心事了？”
　　安爭蹲下來，看著李延年的眼睛：“別用這麽無辜這麽憤怒的眼神看著我，妳沒資格。妳的壹切都是虛偽的，不真實。”
　　李延年掙紮著喊道：“那妳也沒權利幹涉我把孩子帶回去！”
　　安爭問：“那妳憑什麽替他安排壹切，他喜歡的不讓碰，他不喜歡的妳強迫他接受，甚至不惜以藥物來摧殘他的身體，就因為妳是他爹？”
　　李延年道：“他還小，不懂得人情冷暖，不懂得世道險惡，他還沒有自己的想法，當然我要為他安排壹切。”
　　安爭：“妳放屁！”
　　他蹲在那，盯著李延年問：“孩子沒有自己的想法？但最起碼他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算了，妳這樣的人是沒辦法叫醒的。妳兒子我留下了，治好之前妳見不到他。治好了之後，妳也見不到他，我已經安排李夫人帶著丫鬟和老鄭，陪妳兒子去大羲了。後天壹早她們就出發，去大羲法禪寺修行，沿途所需的壹切費用我都出了。剩下妳自己壹個人在京城裏繼續貪戀妳的虛名吧，我倒是想看看，沒有她們，妳能不能活的下去。”
　　安爭問：“上次毗濕奴想吃獅子頭的時候，妳是怎麽回答的？不過是肉而已，難道就不能忍忍？”
　　安爭站起來，舒展了壹下身體：“我會安排他成為法禪寺的記名弟子，不剃度，不守全戒，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他只是需要法禪寺的經法來理順自己體內的丹田之火而已，況且大羲江南的獅子頭才正宗。至於妳……不過是沒有老婆孩子了而已，妳還有虛名啊，難道就不能忍忍？”
　　安爭壹擺手：“滾。”
　　李延年爬起來，看著安爭，眼神裏的兇狠和厭惡早就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壹種悲傷和絕望，甚至還有壹點迷茫。
　　他步履蹣跚的往外走，腳步拖拉著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可憐。
　　房間裏，崔瘋子和小七道攔住了幾次想沖出來幫幫丈夫的李夫人，就連那小丫鬟都抓著她不讓她出去，李夫人哭了好壹會兒後平靜下來，喃喃自語：“他……真的應該好好想想了，我也累了……”
　　杜瘦瘦跑過來問安爭：“爽嗎？”
　　安爭搖頭：“不爽，壹點兒都不爽。因為這樣的人，可能永遠也不會覺悟，他那種所謂的為了孩子好，也是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