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耿耿於懷

　　護士看著眼前的壹幕，感覺有些奇詭。
　　上壹秒看上去還怕得要死的女孩，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針紮進去的地方，臉色逐漸蒼白。那眼神，似乎是看到了十分可怕的東西。
　　可為什麽，還要繼續看著呢？
　　抽血的過程也不過十分短暫，可胳膊上那壹瞬間的刺痛卻傳到了心裏，慢慢深入，讓人喘不過氣。
　　溫見月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渾身發冷。她從未如此恐慌過，像是在過山車的頂端，似乎下壹秒就會陡然墜落，沖向地獄。
　　直系血親，再沒有比這更親密的關系了，而這份血緣的詛咒也只會更加惡毒……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有孕，他們的生活會怎麽樣。會壹團糟的吧，會被毀掉的吧？
　　生下來？她不敢冒這個險，基因與遺傳的力量她是知道的，哪怕是萬分之壹的概率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溫堯更是只會在壹開始就掐掉這個苗頭。
　　墮胎？
　　壹條生命就那樣在她體內逝去，她怕是要感到壹生的罪惡與內疚。
　　可留下來就會讓她好受些嗎？
　　面對未知的恐懼，每時每刻的擔憂，更可能，在真相暴露時被質問：妳們為什麽要生下我？
　　她會崩潰的，他也會。
　　無論如何，她不能這麽自私。
　　她甚至都不能告訴他這件事，她會壹個人做手術，壹個人恢復，找個借口躲開他，等差不多沒事後再笑笑也就過去了。
　　不能再讓他為自己憂心，畢竟，這壹切都是她先挑起來的，這壹切的苦果，她得獨自咽下。
　　溫見月覺得自己有時候挺矯情的，明明在開始以前就反復對自己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選擇了這條路，就註定了會失去另外很多東西，比如正常的婚姻，她可能的孩子……
　　可偏偏真的到了這種時候，她才明白自己是有多貪得無厭。
　　時間壹分壹秒流逝，這壹個小時無比漫長，仿佛被人拉長了又拉，像是法官宣判時壹槌定音的慢動作，讓人心焦，讓人抓狂。
　　她等不及了，幹脆就到自助打印結果的機器上刷新，壹遍又壹遍地刷卡驗證，兩旁的機器前換了壹個又壹個人，而她還在機械地重復著動作。
　　終於，在壹陣歡快的提示音後，她拿到了那張白紙黑字的結果單。
　　溫見月火急火燎地沖向診室，將那張紙遞給了那老頭，磕磕巴巴地問；“醫生，您看看……”
　　醫生皺著眉，看了壹眼她，說：“妳沒有懷孕。”
　　她的心仿佛直接跳平，呼吸幾乎停止，渾身僵硬，腦袋嗡嗡作響，好半天才艱澀地吐出幾個字來：“真，真的？”
　　“真的，HCG低於孕期標準水平，可以排除懷孕可能。”
　　心裏的巨石轟然落地，幾分鐘前無數的驚慌失措、痛苦糾結和自我安慰全都化為泡影。她該感到如釋重負的，但隨之而來的是不明所以的空虛和荒蕪，仿佛有什麽東西被生生抽走了。
　　她不知道她是該慶幸，或者是感到別的什麽荒誕的情緒，但她有些難受。
　　醫生看這小姑娘丟魂似了的模樣，有些摸不著頭腦，安慰道：“也不用太失望了，妳還這麽年輕，以後總會有的。再說了，現在生什麽孩子啊，趕緊好好讀書好好工作才是真，我看這麽大的事妳男朋友都沒來，也不像是個能抗事的，還不如多花花心思在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我瞞著他來的。”她姑且辯解了壹句。
　　“妳真的那麽想要個孩子？”醫生狐疑道，“我有個朋友在中醫院，看妳身體也挺虛弱的，讓他給妳開幾副藥調理身子？”
　　溫見月猛然想到了她還在初中時，溫堯因為胃病吃中藥治療，那半年家裏每天都彌漫著壹股苦澀的藥草味，關了臥室門功力依然不減，直讓她頭痛腦殼暈。
　　她打了個寒顫，拼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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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忙碌的壹天。
　　溫堯打開家門，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後頸，低頭時看到了玄關多出來的女鞋，擡頭的瞬間又看到了客廳茶幾上不知何時堆放的東西。
　　他清楚是女兒回來了，嘴角不自覺上揚，這壹天的勞累瞬間消失。
　　他走近壹看，是壹袋子藥，除了壹些補氣血的，居然還有午時茶顆粒，莫非是鬧肚子了？這是又吃了什麽不該吃的？
　　他急忙走進自己的臥室，果然看到了躺在他床上的她，臉色還好，白裏透紅，不像是生了病的模樣。
　　他稍微松了壹口氣，拿上睡衣去浴室洗澡。
　　剛出來時頭有是壹陣眩暈，他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和她壹起去那什麽遊樂場了，要去也死都不會去玩那些東西。
　　自從那天被她連哄帶騙加威脅拐上去再下來後後，他就壹直頭暈，走路時感覺頭重腳輕，坐著和躺著的時候才舒服點。胃口也壹直不好，再這樣下去他都要以為自己胃病復發了。
　　這才剛好壹點，罪魁禍首就回來在他眼前晃悠了。
　　溫堯看著熟睡中安分乖巧的女兒，心裏有些無語，果然，無論看上去再怎麽溫婉嫻雅，她還是有著不羈的壹面的。
　　簡直跟他壹樣，不過比他以前要好。
　　他掀開被子去看她的腿，已經恢復原樣了，他想起來壹些不太好的回憶。
　　那天，雖然大腿碰傷了，但溫見月表示感覺良好，還能再戰三百回合。
　　他以擔心傷勢加重為由拒絕了她所有關於體驗高空刺激項目的提議。
　　溫見月微妙地看著他，那眼神似乎是在說：不會吧？妳不會是不行吧？
　　他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捏著鼻子認了。
　　於是兩人體驗了壹下午的老年養生項目，半路上被她拉進了壹間很無聊的鬼屋，倒是她自己被嚇得夠嗆。
　　也算是……扯平了？
　　他收回思緒，將人撈進懷裏，準備睡覺。
　　懷裏的人居然沒睡，扭了扭身體，伸出胳膊摟緊了他的脖子。
　　太緊了，他有些呼吸不過來，握住她的胳膊，卻聽她“哎喲”了壹聲。
　　“怎麽了？”
　　“都怪妳……”她揉揉自己的小臂，抱怨。
　　“怎麽又怪我了？”他有些好笑。
　　“妳喝過蜂蜜嗎？”她問。
　　“沒有，聞著反胃。”溫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了。
　　溫見月壹哽。
　　那時她問，既然沒有懷孕，那為什麽她會有這些癥狀？
　　醫生就詢問她最近幹了些什麽，吃了些什麽。
　　她如實回答。
　　醫生聽完就明白了，說妳這頭暈和食欲不振可能就是恐高的結果，雖然妳說自己不恐高，但正常的生理反應還是會有的。至於惡心和腹痛，他以前接過壹個急診，孕婦喝了蜂蜜過敏差點早產，性質應該差不多。
　　她徹底沒話說了。
　　“那妳知不知道，我對蜂蜜過敏啊？”
　　溫堯壹楞，因著他不喜歡這東西，也就從來沒有買過，所以這事他還真不知道。
　　“妳沒事吧？”他有些擔憂。
　　溫見月搖了搖頭，撇嘴，“也就是抽了個血而已。”
　　“怎麽還要抽血？”他皺眉，打開床頭的臺燈，擡起她的胳膊，看到了那個小小的針眼。
　　溫見月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眼前這個正在給她胳膊按摩的男人，心裏忽然就酸酸的。
　　其實醫生還告訴她，她的體虛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她的身體不適合懷孕和生產，否則會傷了根本……
　　她該知足的，她壹直所求的，不就是他嗎？
　　她往他懷裏鉆，去親他的唇。他回應她，加深了這個吻。
　　呼吸壹亂，他的手伸入她的衣裙裏，撫摸著她滑嫩的肌膚，玲瓏的曲線，從開始的安撫，到逐漸色情起來。
　　眼底染上欲色，他看著她微紅的臉，手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軟。她的眼裏同樣有熱切的渴望，小腿蹭著他的大腿。
　　曖昧又危險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不需要說什麽，他們都能明白自己對彼此的欲望，身體做出最誠實的反應，靈魂也是同樣的渴求。
　　即使明白她可能早已濕透，溫堯還是耐心地做著前戲，這對他們來說是同樣的享受。她張開雙腿，難耐地喘息著，無聲地邀請著。
　　如此美景，溫堯看得有些眼紅，呼吸加重。
　　溫見月看著他從床頭邊摸出壹個小東西，接著便是塑料被撕開的聲音。
　　是避孕套。
　　眼神壹暗，心底的悵然無可避免地淹沒了她。
　　她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