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瑪麗塔，妳什麽都讓我滿意，就是太迷信魔法了！魔法不是萬能的，但智慧卻是無所不能的！轉變人心的手段，並不只有魔法壹途！告訴妳吧，在以後的日子裏，我會傳授那個精靈公主人類的魔法，人類的思維方式，人類的戰鬥藝術，人類的生存技巧，人類的壹切的壹切！現在，妳明白我的設想了吧？”

　　瑪麗塔壹楞，隨即躬身行禮，表示對師尊做法的贊同與尊敬。

　　瑪麗塔心悅誠服地在心裏贊道：“老師，到底還是我的老師啊！”

　　行完禮，瑪麗塔正想離去，心裏突然想起壹件事，頓時大驚失色。

　　“老師，妳怎麽泡在生命水槽裏，難道的妳的身體……”

　　黑暗中壹陣默然，數秒後密室內的魔法燈“噗”的壹聲自動燃起，將壹切照得雪亮。

　　“啊！”

　　看清楚了卡洛斯此刻的身體狀況後，瑪麗塔忍不住驚叫起來。泡在淡綠色的生命水槽中的卡洛斯，全身長滿緋紅色的水泡，看上去像是晚期梅毒患者，模樣慘不忍睹。

　　“老師……”

　　作為卡洛斯最信任的弟子，瑪麗塔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就像妳心中猜想的那樣，是排斥！人類和精靈畢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強行融合在壹起，肉體的排斥是必然的。”

　　明亮的燈光下，水槽中的卡洛斯睜開眼，看了瑪麗塔壹眼，沖著她露出苦笑。

　　“我的時間不多了，有些真相也該告訴妳了……好好聽著，瑪麗塔，我最喜愛的弟子！其實半精靈半獸人也罷，完美戰士也罷，都只是壹個美麗的悲劇！”

　　妮雅醒來之後，她已躺在臥室的床上，先前她從靈魂石裏看到的東西，沖擊力實在太大了。

　　在靈魂石裏，她看到殘破的茅屋裏，身體瘦弱得像骷髏般的母親拼命地擠著幹癟的RT，只是為了給同樣瘦弱的嬰兒壹點奶水；屋外是壹片冰天雪地，但厚厚的積雪也無法掩蓋遍地的死屍。每具屍體皆周身赤裸且瘦得皮包骨頭，明顯都是死於饑寒交迫。為抵禦寒冷，那些先死的人連最後的尊嚴也無法保留，衣物全被生者剝去，甚至連皮肉都被割去作充饑之物。

　　妮雅從靈魂石裏看到的，正是三百五十年前發生在“失落園”裏的慘事。壹個陪同族人壹起被流放到這兒的人類魔法師用靈魂石清楚地記錄下了這壹幕，妮雅看到的其實是他的記憶。從他的記憶中，妮雅感覺到了壹股強烈的絕望情緒。

　　塞爾巴托這塊苦寒之地雖然土地荒蕪，但也生活著許多兇猛的野獸猛禽。速度奇快的六足豹，兇惡的雙頭狼以及雄霸天空的獅鷲鳥。被流放到這兒的人類，除了要與嚴寒饑餓對抗外，更面臨著這些猛獸的直接威脅。在寒冷的冬季裏，這些失去家園，力量弱小的人類成了野獸猛禽們充饑的美餐。

　　記錄下這壹切的人類魔法師，算是人類中的“最強者”－－他的魔力上限為三百格雷，在人類中已是十分稀少。當然了，在精靈眼中，這點力量根本就不值壹提。就靠著這點微弱的力量，他率領著人類中的壹些“強者”和這些猛禽野獸對抗－－不光是為了趕走他們保衛族人，同時也是為了獲取食物。

　　被精靈們流放到塞爾巴托的人類，只不過經歷了壹個冬季，人數就由原先的二百余萬人壹下子減少得只剩不到六十萬。靈魂石裏記載的，僅僅是這三百多年來人類與當地惡劣環境抗爭的壹個小小片斷，但世上所有用來形容悲慘的詞語，都無法表達出這悲壯過程之萬壹。

　　“力量，我們人類需要力量！”

　　這是記錄這壹切的人類魔法師臨死前最後的意識－－在那個可怕的冬季裏，在壹次抵抗獅鷲群入侵的戰鬥中，他被壹只獅鷲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妮雅在戰場上殺過人，也見過肝腸亂飛的血腥場面，但這種浸透著悲哀、絕望的人類抗爭史，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在她的意識世界裏，甚至根本沒有想過人世間竟會有如此淒慘之事。醒來後的妮雅，思想壹片混亂。她說什麽也無法接受，造成這壹慘劇的元兇竟是歷代的精靈王。

　　不知是何時，屋裏悄悄地進來了壹個人，直到她出聲，妮雅方才覺察到有人闖入。

　　“沒有什麽好難過的，造成這壹切究極原因就是，我們人類太弱，弱小就要飽受欺淩，只有變強才有生存的權力！如今的精靈族，已不再強大，所以走向滅亡也是必然的！妳若想拯救他們，也只有變得比我們更強！”

　　“丹妮婭！”

　　妮雅大吃壹驚，昔日的好友此刻完全變成了另外壹個人。從前衣著樸素，不抹脂粉的她現在卻在唇上塗了艷麗的口紅，耳珠上戴著壹對金燦燦的耳環，垂腰的銀發卻盤起來成壹個別致的貴婦髯髻，透著淡淡艷紅的雙頰，風情萬種的媚眼，怎麽看都像是個飽受雲雨滋潤的美婦人，而不是從前那個冰清玉潔的女祭師。

　　“妳……妳……”

　　看著氣質完全象變成了另壹個人的好友，妮雅的兩片嘴唇碰了又碰，半天都說不出壹句完整的話來。

　　倒是丹妮婭說出妮雅的心裏話：“就象妳心中猜測的那般，我和卡洛斯是壹夥的，齊格薇也是，猶達老師也是壹樣的！妳現在見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混蛋！”

　　啪的壹聲，因受騙而憤怒到了極點的妮雅，終於控制不住狠狠地在丹妮婭臉上甩了壹個耳光，留下五個清晰的指痕。身邊所有的人竟全是敵人派出的內奸，而自己過去竟然沒有半點察覺，妮雅憤恨得差點想猛捅自己兩刀。

　　挨了壹巴掌，丹妮婭卻不為所動，仍然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在聖地保衛戰時，那些發揮了重要作用的新式武器的圖紙，其實全是卡洛斯提供的！若不是我們壹直在暗中拖魔族的後腿，妳們根本不可能守那麽久！”

　　妮雅怒道：“看來我還得感謝妳們啊！”

　　行事壹向端莊的精靈公主，竟失態得將口水都噴了出來，飛濺到丹妮婭臉上。丹妮婭面不改色，以異常平靜的口氣對妮雅道：“妳現在很激動，情緒也不穩定，我和妳之間暫時沒有什麽好談的！好好休息吧，明天壹早我帶妳去看壹些東西，順便再見壹些老朋友！完事之後，我和妳壹起去壹個沒有外人地方，‘好好’地談壹談！”

　　妮雅稍稍冷靜了少許，問道：“妳想帶我見誰？”

　　“安吉米奧將軍！”

　　“安吉米奧將軍？他還活著？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當然活著，聖林之戰後他就主動來到這裏了！”

　　妮雅顫顫抖抖地問道：“那麽，那麽他也是妳們的……”

　　曾經是最信任的好友，曾經是最尊敬的長輩，當面具揭下後，卻全成了敵人派出的內奸。在得知安吉米奧將軍也是卡洛斯的“合夥人”之時，妮雅再度被擊垮了。她就像被突然抽掉了脊梁骨似的，全身壹軟，無力地倒在床上。

　　“天啊，我在做夢嗎？這壹定是夢，快點醒過來吧！”